第六、七、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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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碎裂的表情只维持一瞬,散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度换上嘲弄的面具:“据我所知双星教全派具灭,你确定你meimei还活着?” 面对相当冒犯的言语,空并不生气:“我meimei当然活着。” “这么肯定?” “嗯,”空摸向心口,眉目柔软,“我们是双生子,她不在了我一定会感知到的。” 散兵冷笑:“哦,倒没见过别家有这种事。” 空摇头:“不一样的,我们兄妹……我说不好那种感觉,就像有骨rou将我们相连,若断骨碎rou,一定会痛彻心扉。” 散兵放下唇角,眼神冰冷。 “呵呵,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亲缘,空少侠你真是可怜。” 明明是讥讽的语气,自他口中说出后,却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 “或许在你看来是的吧,”空顺着他的话说,“可‘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只剩下荧了,若找不到她,我今生都没有归途。” 提到meimei,空也愿意和散兵多聊几句:“当年教中炼出一柄剑,但一直被放在禁地,爹娘从未将其示人。失事那天我贪玩,拉着荧去禁地偷看,荧帮我把风,我则入密室——” 空停顿一下,眼前似乎又出现当日情景:“但密室突然关闭,我被困在其中三天,米水未进,等我摸到机关出来后,整片山头已是一片火海。” 散兵沉默听着,手中转动的短刀慢慢停下来。 “大家都死了,爹娘、学徒、长工……连教众养的阿猫阿狗都没放过。” “大火烧了多久,我不记得,只记得最后是与爹娘交好的伯伯闻讯赶来,将我领下山。” “而废墟中唯一我能带走的东西,就是这把禁地中的无锋剑。” 空将剑身放在膝头,眼睫低垂下,金眸黯然。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指望我的同情?”散兵道。 空摇头微笑:“就当打发漫漫长夜吧。” 他收好剑,下榻推开唯一的小窗,怒水奔涌,黑夜茫茫未有星,江水涛涛碎浮沫。 水腥气争先恐后挤入狭小房间,蜡烛挣扎扭曲。 沉默过后,散兵问他:“你如何确定渊宫就是凶手?那时的渊宫尚未在江湖露头。” “后来我在金陵遇到一个人,”空回忆一下,答道,“金发蓝眼的男人,戴着半边面具,看起来很是孤僻。他和我说当年的事是渊宫做的,但具体真相如何,要我自己去决断。” 散兵笑他:“所以你又信了?” “因为那时渊宫如天降邪魔,到处煽风点火,可是我总觉得,他们在刻意躲着我——就像在沐阳县遇到你时,也是他们人走楼空。” 他收起手中的剑,抬头直视散兵,“这确实让我不得不相信那个男子的话。” “……而且,荧失踪了,渊宫是我唯一能寻到她的线索。” 散兵也看向他双眸,无边昏暗中,空金色的瞳孔反射着一点跳动烛光,似流星于夜幕中划破长空。 他开口:“空,等这趟船到岸后,你就回中原吧。” 空惊讶:“不用我送你到五毒教吗?” “不用了。” “为什么?因为那些来杀我们的杀手吗?” “不是来杀‘我们’,是‘我’,你只是他们顺手的目标,”散兵又露出那种轻狂的表情,“凭他们,还构不成威胁。” “那到底为什么?” “五仙教正值多事之秋,空,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回中原去。”散兵再次强调。 空隐隐有丝失落。 他似乎刚刚触到这个浑身都是刺的少年的一点柔软内在,还什么都未了解,便要成陌路。 但诚然,他与散兵确实非同路人,在此刻分道扬镳也是个好时机。 散兵道:“我答应的渊宫情报,现在就给你吧——你把灯拿近些。” 什么情报是不能直接张嘴说的?空疑惑,却还是擎灯靠近。 散兵撩开短褂,将手中把玩的短刃放火上烤了烤,反手一推、就捅进自己的肚子。 空一惊,忙按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散兵未发一语,额上沁出豆大汗珠,刀锋旋转,从皮rou下挖出一块紫黑的东西来,放到空手中。 空捧起这块滴着血、带着体温的石头,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不认识?”散兵从行李中翻出针线,熟练地缝合伤口,声音有些颤抖。 “这、这是……陨星?!你如何得到?!” 熟悉的能量自掌心传来,空捏着石头放在灯下仔细翻看。 不会错的,这东西只要看过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紫黑晶石隐隐透光,流转着令人不安的色泽,的确是当年的双星教圣物,只是不知为何碎成这样。 “渊宫偷来的,”散兵剪断线,用棉布擦血,“五仙教内派我去中原就是为了这个。” 他继续道:“多托……教内有人打探到渊宫当时在沐阳县取得一块陨星碎片,据说这东西能增功力百倍,于是我——” 空打断他,眉头紧锁:“你就把它缝在皮下?太冒险了!” 散兵摊手:“去渊宫偷东西已经是冒险了,不再冒这个险,如何能把它带出来。” 空道:“哦?如果不是我把你捞出来,陨星早就沾上你的骨灰被渊宫拿回去了。” 面对空的无情拆穿,散兵噎住。 他头一回被空将话堵回,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怔愣间眼睛像猫似的瞪大。 “怎么我说的不——” 空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散兵转身上床,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闭嘴!睡觉!” “那我——” “你去地上睡!” 脾气真是大,空边腹诽边拿衣物铺地。 地上空间小的可怜,说是地铺,其实他上半身靠在矮床边,才能将将伸直腿。 身后人呼吸安静,显然未睡,空没忍住挑起话头:“散兵,你把陨星给我,你回去如何交差?” “就说渊宫看得严,没找到。” “这理由好烂。”空扯扯嘴角,“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将陨星送我。” “不是本来就是双星教的东西么。” 空叹息:“也是,不知道渊宫找它做什么。” 散兵闻言翻身回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空,如果你meimei不想跟你回家呢?” “不会的,”空神色温柔,语气笃定,“游子总要归乡,我和荧也不例外。” “呵呵,那就祝你好运吧。”散兵又翻身回去了。 “散兵,你有兄弟姐妹吗?”第一次问起散兵的身世,他有些小心翼翼。 散兵回道:“有个meimei——姑且算meimei吧,我没见过她,她也没见过我。当然,我俩最好永世不见。” 这话似有怨恨,似有艳羡,都泯在他淡淡语气中。 空想起白术大夫的话,试探着问:“你不是璃国人吧?” “……嗯,我来自东瀛。” 空还要再问,散兵及时截住他:“好了,收起你的好奇心,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明天到岸后你赶紧走。” “……好吧,睡觉”空讪讪。 蜡烛熄灭,夜色四合。 潮湿闷热的船舱,靠偶尔吹进的水汽带来一丝凉意。 睡梦中的他们还不知,明日到来的,不是离别。 就像如怒水奔淌的,不止命数。 第七章 翌日,船至庆乌山,散兵在一个仅有两支竹筏的小渡口上岸。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说“有缘再会”毫无意义,空朝他抱拳,只做了简单的道别:“保重。” 散兵挥挥手,留下一道背影,斗笠上的纱帷随风飘荡,如轻烟幽魂,淹没在墨绿繁林中。 旅途中的分别总是令人怅然,空目送他孤寂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转身钻回船。 船行至江心,八风忽停,水雾乍起。 此时甲板上空无一人,正在上面眺望青山的空察觉到气氛不对,右手不着痕迹地按在剑上。 果然,杀气四起,自浓雾中传来“咻咻”破空声,无数颗铁蒺藜从四面八方向他射出! 空身法迅捷,出鞘抖腕一气呵成,随着叮当的金属碰撞声,暗器全部落空,手中长剑嗡鸣不止。 “阁下何不现身一叙?” 空盈满内力,声音似水波一圈圈在浓雾中荡开。 无人回应。 瞥一眼地上的铁蒺藜,锋利尖端闪烁幽幽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来人必是抱着置他于死地的目的。 但一波攻势后,四下静谧,连杀意都消失无踪。 这条船上连船夫在内一共十几人,如今却连半分动静都没有。雾气越来越浓,空谨慎地闪身进门,一看船舱内其余人都瘫倒在地,他连忙蹲下试试鼻息,长出口气——幸好只是晕过去罢了。 如今敌暗我明,船内又有许多无辜之人,空不敢在狭小逼仄的舱内战斗,于是又回到甲板上。 此时外面雾气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浓雾隐隐泛黄,引起喉咙间一阵阵的痒意,空低咳数声,赶紧用衣袖掩住口鼻,不敢大意。 “呜呜——呜——” 空灵悠远的埙声响起,回音袅袅,透露着几分诡谲。 悉悉索索的细碎声音从船四面八方包围,空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头皮发麻。 只见无数毒虫从雾中向他爬来,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空中还掉落数十只巴掌大的蜘蛛,拖着乌黑的丝往他脸上扑。 “唰——” 一道剑气挥下去,脚下几只蠕动的毒虫噗噗爆汁,汁水瞬时将甲板烫出个洞,冒出绿烟。 那烟带有强烈的酸味,他只是不小心吸了点,鼻窦立刻感到剧烈的腐蚀性疼痛。 脚下有毒虫,眼前是浓雾,这该如何是好? 空看向船帆,心中有了计策。 他施展轻功,玄衣飞展,如只鹞子翻上桅杆顶点,随后解下帆布,以身为轴,以布为旗,呼啦啦扯着抡起来。 内力灌注下,帆布也似铜铁,毒虫被吹得无处落脚,纷纷掉入江中。 空抡了好几回合,连周围雾都散了些,这才看清上空飘着三只丈余长的燕形黑影,尾端缀着几个瓶子,从中落下毒雾。 竟是载人风筝。 三名五毒教死士见雾笼被破,立时从风筝跳下来,手持双钩向空杀来。 没了毒雾束手束脚,空迎身而上,他且战且问:“我与贵教无冤无仇,缘何要取我性命?” 三名死士嘴巴比蚌壳还紧,进攻速度丝毫不减。 空猜这三人应是为了陨星碎片而来,只是不知他们如何知晓散兵将陨星给了他。他心念电转间,隐约感到散兵此时有危险。 他拿出陨星碎片,在三人面前晃了一圈:“想要这个?那就来试试!”说完,便将陨星抛向高空。 果然,三人目光紧随陨星而去,空抓住这一线机会,长剑瞬时刺穿一人胸膛,他踩过软倒下来的尸身头顶,飞身而起,抢在余下二人之前将碎片抓回手中。 抛了抛手中石头,空朝二人粲然微笑:“承让。” 见同伙身死,二人对视一眼,竟撩开鼓囊囊的上衣,露出腰间缠的炸药。 这是要同归于尽! 空神色凛然,想到船内晕倒的人,鼓足内力抓起帆布,跃上桅杆,想要引开战场,借力滑翔至对岸。 但杀手不给他机会,一人斩断桅杆,一人手持双刃撕开帆布,二人极力粘上来,将他困在重重刀影中。 “喝啊——” 眼看引信已经点燃,空大喝一声,手中无锋剑金芒灼眼,硬生生劈出道破绽! 腰身扭转,剑锋翩然,他斩断其中一人的引信,将人踢下江水,可另一人他实在无法顾及,只得就着下落的力道,凝力于腕,一剑将他挑上了天。 “嘭嘭嘭!” 半空中火光乍现,剧烈的爆炸中空只来得及翻身藏在货物下,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船内龙骨传来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顷刻间,龙骨断折,这艘老旧客船终于不堪打击,碎成数段,如倒塌的积木般哗啦啦碎在江心。 * 空捞完最后一个乘客上岸,已近晌午。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拧干滴水的衣摆,朝地上躺的十几个尚在昏迷的船员乘客默默告声罪,转身朝散兵离开的方向追去。 夏季本就潮湿闷热,再加上一身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空已分不清是汗是水了 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如何做想的,理智告诉他不应再插手散兵的事,带着陨星碎片往五毒教走无异于自投罗网,且散兵也不一定需要自己的帮忙;就算帮了忙,自己可能也听不到一句好话…… 这样想似乎有些怨怼的情绪? 总之,有千千万的理由不往这条路上走,但是、但是…… 万一他有危险呢。 脚步已经跨越思绪,自己跟上来了。 四周草木葳蕤,顺着小路越往深处去,天色越加昏暗,直至庆乌山谷腹内,高大树荫竟连半分日光都不漏。 小路行至尽头,仍是茂盛林木,哪有半个人影? 空暗自着急,却有什么东西曳着蓝彩在上方飞过,他定睛一看,是只指头大小的寻踪蝶,正落在树干上呼扇翅膀。 ——正是曾在散兵衣襟中见过的那种。 他立刻翻身上树,蝴蝶轻轻在他鼻尖碰了下,随后飞到另一棵树上。 就这样,空随着寻踪蝶在树间腾挪,一路来到山谷深处。 谷中流水潺潺,而他在大树上恰巧目睹了散兵被一行人扛在肩上带走。 ……怎么办? 空望着散兵消失的方向,没有过多思考,足尖轻点,追了上去。 雾气朦朦间,他缀在几人身后许久,正在他觉得对方有意和自己兜圈子时,翻过一道断崖,眼前豁然开朗。 山谷中清泉环绕,繁花似锦,薄雾笼罩下,目之尽头是株参天巨树,根系如天河倒悬,五毒教的寨子依谷中峭壁拔地而起,众星拱月般环绕巨树。 眼看着那个罗刹人领着教众径直进了寨门,未免打草惊蛇,空攀着山石往高处去,看清散兵最后被带进远处一个高大寨子后,才落地思考如何进入。 直至入夜,空咽下行囊中被泡烂的干粮,坐在树上假寐一会后,似只鹰隼从山崖俯冲而下。 他艺高人胆大,在快要落地时双手薅住树干,翻身打挺后稳稳落在树上。 ……唉,今天一天都像只猴子般在树上荡来荡去。 空闭目叹息后,沿着树梢悄悄往散兵的寨门靠近。 说来奇怪,五毒教这地方白天有雾笼罩,晚间反而清风拂面,月明星稀。 他选择下落的地方虽正对月亮,但恰巧被巨树几根根系遮下阴影,明暗交错间反而更有利身形隐蔽。 就在他躲过巡逻的教众,已经摸到寨子的木窗时,忽而小腿一痛。 只见树影婆娑间,一只红头蜈蚣正耀武扬威地挥动毒牙,空立刻感到下肢麻痹,眼冒金星,头一歪“噗通”倒地。 ……不愧是毒虫老窝啊。 空愣愣地想,随后便彻底晕死过去。 第八章 头好晕。 后脑风池xue一鼓一鼓地疼。 空睁眼艰难,想用手揉揉,却牵起一串铁链当啷和水声。 “这是……哪……” 腰部以下冷到失去知觉,空嗫喏着,勉强睁开一条缝,却见浑浊水波晃荡。 “真稀奇,空少侠竟然光临我五仙教,难道是觉得自己麻烦不够多吗?” 头顶上方一道嘲弄的声音响起,尾音上扬,清脆而回声。 空抬眼望去,只见散兵高高站在他头顶的石壁上,抱臂俯视着自己。 “散……兵……?” “是我,怎么,你连脑子都被蜈蚣蜇傻了?” 空摇摇头,手臂传来被铁索牵扯的痛楚,方才感觉清醒一些。 他环目而视,只见自己此刻身处一处低洼的水牢,四四方方似盒子的牢房由石头砌成,石壁上伸出数支铁链,牢牢将他绑在其中。 手臂被吊得时间有些长,肩膀处酸麻胀痛,下肢又泡在冰凉水中,像有小爬虫沿着经脉撕咬攀爬,可谓苦不堪言。 “我这是……” “啧,要不说空少侠没事找事呢,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五仙教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散兵依然抱臂而立,他换了一身更加繁复的行头,外衣上植物染料染就的花纹样式华美,衬得他脖子腰间佩戴的饰品愈加熠熠生辉。 空甫见他时,第一反应是松口气,可随后一想,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安危吧,毕竟现状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 这样想着,不由苦笑起来。 “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还请贵教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散兵闻言,面色铁青:“收起你那泛滥的怜悯,我不需要!你当五仙教是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声音饱含怒气,在昏暗的水牢中回荡。 空极力仰头看向他:“不是怜悯,你就当……是朋友间的关心吧。” 明明是站在高处俯视他,散兵却觉得他目光好似依然和自己站在一起,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怒气更盛:“朋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朋友?!到时江湖上说行侠仗义的空少侠与一个邪教魔头狼狈为jian,你如何自处?!” 空默默笑了:“……我可以将这话理解为关心我吗?咳咳……” 话音未落,他不由咳嗽起来。 “你真是——!” 散兵想骂他冥顽不灵、咎由自取,却在听到止不住的咳嗽声后,吞下了后面的话。 他跳下矮墙飞身立在一支铁索上,铁索扯动空酸痛的胳膊,空吸气道:“嘶……疼!咳咳——” “呵,原来空少侠还知道疼呢。” 散兵掰开他因痛楚紧闭的牙关,拨开舌头,空痛得牙抖,竟不小心把散兵手指咬破皮。 鲜血沿他唇角、唇边的手指滴入水里,一时分不清是散兵的血还是他的血。 “真是牙尖嘴利。”散兵挑眉道。 往舌下塞入一颗小丸,他抽手时,还顺便把手上的口水和血擦在空本就潮湿的衣襟上。 “咳咳……好苦!” 那小丸也不知什么炼的,又苦又涩,顺着舌根一路苦到心口,随后似野草着火,将筋脉中的寒气一把烧没,连泡在水下的丹田都跟着暖起来了。 空刚咽下这口苦涩味,口中血腥气的味道浮上来,他舌尖一抿,马上察觉不对。 散兵血中除了铁锈味,还有丝丝缕缕的诡异腥味! “你——” 空猛地抬眼,话还未出口,散兵就将他的镣铐打开,一把将人提溜到石壁上。 “什么你啊我啊的,带上你的剑,赶紧走!” 散兵不耐烦地将无锋剑扔进空怀里,连推带搡地将他赶出水牢。 “你想问你——” “少啰嗦!快滚!” 空的问话被连连打断,此时他功力稍有恢复,转身面对散兵:“散兵,我想和你谈谈——” “你到底哪来这么多废话?!” 散兵极其不耐,手指带风,朝他xue位点来。 空见他拒不配合,直接一掌拍向散兵手腕,散兵哪里是吃素的,立刻反手招架。 俩人一来二去在这地牢里过了十多招,终是空气力不足败下阵来,被散兵用鞭子捆成麻花,只能一跳一跳地走。 但在这几回合的过招中,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紧皱眉头:“你是不是吸收陨星的功力了?” “与你无关。”散兵连一个眼神也不看他,只是拽着他往前走。 “那就是吸收了!”空痛心疾首,质问道,“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 散兵揪起他衣领,神色隐隐透出些疯狂:“空少侠带着陨星自投罗网,既然你不要,那当然是归我了。” 空还想再劝:“散兵,你听我说,陨星之力虽能短时间提升功力,但会反噬经脉——” “我当然知道!”散兵打断他的话,紫色的瞳仁旁渗出几道红血丝,“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回你的中原去,少来管我的事!” 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散兵点了哑xue,像拖布袋一样一路拖出地牢。 散兵将他扔进一处石门,声音仿佛带着冰渣:“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望空少侠莫走回头路。” 说完,他将鞭子抽走,空似陀螺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空才悠悠转醒,自他踏入五毒教地盘,已经许久未进食进水了,此刻口唇干裂,腹中饥饿难耐。 周围环境昏暗,只有头顶窟窿透出很小的一块光亮,他起身打量周围,此处应是在山洞内,有泉水叮咚声和潮湿寒凉的气味传来。 地上不远处有个包裹,空拾起打开,里面竟是一些银子干粮,两身换洗衣物,甚至还有药品、燧石和匕首。 空心中慰藉,想散兵这人如此周到细心,转念又忆起他修炼陨星后愈加癫狂的样子…… 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声长叹。 他直觉散兵肯定是要去做什么背水一战的事,他不懂为什么散兵一定要铤而走险,为什么这般推他离开五毒。 如果是自己,能得朋友陪伴共渡难关,高兴还来不及呢。 ……或许,就像他曾经说的,两人并非同路人,他不需要、也不屑要自己的帮助吧。 空用燧石点燃墙壁上的一支火把,取下来照路,循着泉水声找到一条地下溪流,沿溪水从洞窟中爬出来。 终于得见天日,西南山脉中熟悉的潮热袭来,山洞口是处低矮的小瀑布,还算空旷,下方有个水潭,空往耳后侧颈处涂些避虫的药,就没有旱蚂蟥噼里啪啦地往身上掉了。 他就着凉爽的溪水好好洗了个澡,正当他准备吃点干粮时,上方矮崖竟传来两个人声,而且说得还是中原官话。 空猫身藏入瀑布下,屏息凝神。 “……怕不行,大人。” “既然如此,就先从五毒撤离吧。” “大人,那散兵祭师……?” “如果他成功,我们就可回来接手;如果失败,便是弃子。” “属下明白。” 随后,两人声音消失,但都无任何脚步声,可见两人武功之高。 待上方完全没动静后,空才从瀑布下钻出来。 如果没认错的话,刚才两人中被称为“大人”的,就是几天前带走散兵的蓝发罗刹人。 他握着已经被水泡软的rou干,心念百转千回间,只剩一个念头—— 我要再入五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