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5-2」
叶修踩着早八下班，遇上陈果在跑缺药，正好招呼：“哟老板娘，早啊。” “早早早。”陈果挥手，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哎，小乔最近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嗯？”叶修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我刚七点多来的时候正看他走，眼睛有点红红的。”陈果回忆，“匆匆忙忙的，也没听到我叫他。” “他昨天值夜班感冒来着，”叶修回忆，“今早还跑下来找过我，我让他提前回去了。”只是这时间点似乎有些出入。 “感冒了怎么不说啊，早让包子替他的班。”陈果有些疑惑，还有些怀疑，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行吧。你可和人多沟通沟通，咱科室他和你最亲，来这儿也一两个月了，这孩子还是有点害羞呢，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的。” “行。”叶修为陈果cao的这颗老妈子心忍俊不禁，“我一会儿微信再问问吧。” 对话结束，他想了想，又折回去披上白大褂，拐了个弯上二楼去看病房。今天值白班的是科里其他两位主治医师，正一人手边一杯咖啡在交班，见叶修来了也只是司空见惯地挥手招呼：主任早啊，主任辛苦，咱这儿讲到最后一床了，要一起去查房吗？普通的、同事间的对话，叶修和他们从来平起平坐；而当需要有领导者出来进行决策时，他们又绝对配合，道德地、迅捷地、井井有条地执行任务，他一天比一天喜欢急诊这样的氛围。叶修注意到他们面前摊开的纸张，是他写在纸面上的交班记录，于是笑说我就是上来看看。今早7床、44床、60床情况怎么样？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他的脑袋变重、隐有胀痛，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上来了。两人摆摆手：暂时还没有，方老师今天坐诊，实在有事我们也能问他。叶修点头。 从二楼的另一头下楼。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站在自助贩卖机旁，显然先他一步看见了他，正笑眯眯地朝他挥手。叶修挑眉：“喻老师得闲。” “住院部的咖啡机坏了，我只好过来这里买。”喻文州从机器里取出做好的热咖啡，“在这里也能遇上你，很巧。” 门诊楼和便利店的咖啡机也坏了个遍么？叶修哂之，又觉无奈。他跟着挑了罐〇牛，拔开易拉环喝了一口：“走吧，有话路上说。” 喻文州略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短短一段路也遇许多忙碌的护士医生们与他们问好。喻文州感慨：急诊科的工作氛围真好，大家再忙再累，相互打招呼时脸上都带笑容。提及急诊科，叶修眉心舒展地笑：可不是嘛……不过要论氛围，你们普外有黄少天在，气氛要不热闹也很难啊。喻文州颇无奈地笑，少天还新带了个规培生，姓卢，两人很合得来，办公室里天天看他们闹腾。叶修想了想，是叫卢瀚文吧？小乔那一届学生里初试成绩第一的那个。……这可俩活宝呢，黄少天终于不讲单口相声了哈，有人帮他捧哏了。啊，那其实有点难，喻文州略带调侃地说，毕竟少天的语速，恐怕少人能跟上。 两人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已走到医院占地的中心，很少人路过。有座喷泉，叶修在此停下，看向这位可以以一当众口的普外科主任：“你昨天的话，不是为让你自己死心？” 喻文州握紧了手里还散发着热量的环保纸杯，目光投向水池边，水纹扩散到池壁后与之碰撞，消散了；他听见自己说：“叶神说笑。有谁的告白以结束为目的？” “那喻主任可选错人了。”叶修说，“跟我还不如独处。听前辈一句劝，趁早放手吧。” “您过谦了。”喻文州缓慢地捧起咖啡，啜饮一口，“没有对错。而且，如果就这样放弃，我也会心有不甘。” “……你这儿还和自己较劲呢。” “不止。”喻文州笑，脸上写着一切尽在不言中，“追你的话，要做很多斗争。” “回头是岸。”叶修诚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何必辛苦做无用功。” “我知道。”喻文州不为所动，“我知道前辈的意思，也听懂前辈的拒绝。你不必为此烦恼，像平常那样对我就好。” 叶修不赞同地皱眉：“已经回不去了。你应该最清楚。” “不用担心。”喻文州笑眯眯，“我不会给前辈压力。而且说不定，不知不觉哪天就会放弃了。” 叶修心头一颤，“放弃”这个词从喻文州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沉重。他抱臂沉思，开口道：“你永远是我的后辈。” 喻文州愣住，笑容有了裂痕，露出内里不知所措的模样，随后耳朵rou眼可见地红透了。叶修知道自己安慰人的话语太过直白，只不过他脸皮厚点儿，面上淡定如常；但这话属实难得，他自觉rou麻，不怪喻文州也丢了形象。omega低头去看咖啡杯沿的残痕，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谢谢前辈。” 怎么回事，好纯情。叶修盯着对方红透的耳根，不着边际地想。喻文州又朝他笑：“如果前辈得闲，可以来找我聊天。” “嗯，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叶修摸摸下巴，“你很着急，该不会是家里人在催婚吧？” “不是。”喻文州迅速否决。 “嗯？”叶修觉得稀奇，喻文州做事从来不紧不慢、按部就班，这样的人仅仅因为紧迫感而打破这份关系的平衡吗？还是说这也在他计划之中？……未免太复杂了，只是……求a、偶而已？ “前辈问的时候就该猜到了，”喻文州眨眨眼，“其他再多的我也不会说。” 真只是这样就好了……不对，这样也一点都不好，如果真的存在其他的“身边的人”的话。猜想没有被正面承认，叶修只好说：“别干傻事。” “不会的。”喻文州说，“像前天那样的方式，我也不会再用了，我向你道歉。” “行，先打包一份你们科这个月刚修订的科室管理条例。”叶修点头，最近正缺一份像样的官文。 “……回头微信发你。” “今晚8点之前。” “好的。”喻文州叹气，又忍不住笑起来，“没问题。” 啊，这幅表情，妥妥的没救了。叶修看着他，只觉得头更疼了。 真狡猾啊，这场谈话毫无结果，拒绝反而像给了希望。究竟是哪里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