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寻死【副线】

    ——扑通

    浪花溅起，不大，但响亮。

    站在游轮上的林佑扒着护栏，不可置信地看着掉落海中的盛淮南，看着她渐渐沉入海中，被海水淹没。

    他没想着跟那个女孩一样疯，敢不要命了往海里跳。只是遗憾刚刚并未得手，那个女孩便挣扎开来，毫不犹豫地自游轮上往下跳。

    他们在游轮顶层，离海面的距离很远，若是没练过跳水的人从那个高度跳下去估计难活下去。

    他正望向海面之时，游轮被几十艘大型的游艇撞上，扔出攀岩绳索，数百人上到了游轮顶层。

    海面的巨大拍击力震得盛淮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全身疼，她游不动，只能任由着自己的身体在海里自由下落。

    眼睛半阖着，望向海面，阳光穿透海面，刺了过来，刺得她眼睛疼。

    湿润的唇瓣在冰冷的海水里已逐渐发白，可在她意识彻底昏迷之前，唇上一热，有温度的唇瓣贴了上来，唇瓣张开，男人度气过去。手臂有力地圈在女孩腰间，搂着她，向上游。

    盛淮南的意识始终是模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濒临了死亡，看到了生前所经历的。mama的责骂教训，爸爸的贴心关怀，漂亮大jiejie的柔声细语，同桌递过来的善意，以及……以及他。

    他带她学过射击，带她体会过跳伞，体会过跳水，他压迫她，强制她，不顾她的意愿要了她，将她囚禁在身边，寸步不得离开，可是……他也救过她的，好多次的。

    ＊

    佤邦村落。

    霍城洲很早便带楚迦楠回到了基地。

    这么多天，楚迦楠一直待在基地里面，被困着，出不去。在这期间，霍城洲有出去过，去了香港，去干什么楚迦楠知道的不多。

    直到，她这天坐在基地外的射击场休息时，一牛皮纸包装袋的文件向她递了过去，拿着它的是一只骨骼分明，很好看的手，但楚迦楠感受不到温度。

    抬头与霍城洲对视时，霍城洲对她挑眉，档案随意扔在桌子上，他坐到了楚迦楠身边。

    “你的卧底档案在这了，毁了还是留着，看你的表现。”

    毁了，就意味着，再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了，与她一起坚守正义的警察会将她当作敌人，把她和那些毒贩挂在一起，她所有的付出将无人知晓。

    楚迦楠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你想如何？”

    霍城洲满不在意地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视线放在前方练习射击的武装军身上。酒入口，喉头滚动，“没想干什么，总觉得多个这东西，控制你更有保障点。”

    酒杯握在手中，纤长手指在杯座摩擦，霍城洲侧头看她，“放心，警察内部电脑上的备份都清除干净了，除了这档案，除了我，没人再知道你的身份了。”

    能拿到她的档案，能将警察内部电脑上的消息清干净，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是……楚迦楠在瞬间便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潜伏在他们警察内部的卧底，那人的地位高，要办到这些事不是难事。

    扒着扶手的手用了力，楚迦楠的手心都红了，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眼眶中的泪打转，她的视线模糊。

    “你到底要怎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的不像样。

    霍城洲盯着她的眼睛，“做了那么多次了，你哪次不是反抗我？”

    “所以呢？”

    霍城洲的视线放在了刚过来的阿明身上，又侧头看向楚迦楠，面上有些痞，“所以，以后包括今晚，好好配合我，玩强的我觉着没意思。”

    楚迦楠不想回答了。每一次，每一次这个男人接近她，在她身上吻，进入她的身体里，她都会觉得恶心极了，胃里面翻腾蹈海的，她做不到不反抗。

    阿明在霍城洲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霍城洲的面色便冷了下来，口气还是那样平稳，“初宁，被关在这还能向外传递消息，你的能力不一般啊？”

    这事是楚迦楠干的，她原先不知道霍城洲到香港的主要目的，这时才明白是为了拿她的档案，但是她知道霍城洲去香港是要与那边的一个大佬合作，而且谈的数目不小。消息她用摩斯密码传给了在澳门认识的一个警察，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一和毒扯上关系，那人也没敢不管，将消息传给了香港警方。

    霍城洲自位置上站起，一手支撑在楚迦楠座椅上的扶手上，一手青筋迸起，掐着女人的下半张脸。

    “初宁，不解释？”

    “你都知道我身份了，却不杀了我，我向外传递消息，这是我的工作，你不会想不到，如今生什么气？”

    霍城洲笑了声，掐着女人脸蛋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就仗着我现在喜欢你，你什么事都敢干是吗？”

    楚迦楠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的笑带着嘲讽，语气坚定，“是，你要生气的话，觉得我是个祸害的话，倒不如现在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手松开了，霍城洲直起身子，笑了声，脖子转了转，骨骼作响，“那不成，你不能死，我还没倦。”

    有手下来问霍城洲事情，与香港那方的合作不算大，但由于对方是有名的大佬，也是个刺头，霍城洲这边的事情就不好搞定。

    这一晚，他都待在会议室与手底下的人谈事情，将与香港那方的合作持续推进。

    他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楚迦楠的身份，但他们知道他们人里有警方的卧底，便向霍城洲埋怨，说要再仔细查一下他们的人，确保警方的卧底都被清除干净。

    结束的时候，已经清晨六点。会议室那么多粗人，雪茄烟草味浓郁，霍城洲身上的烟味也久久不散。

    他站在会议室之外的一片土地上，半坐在身后的栏杆上，黑衬衫皮夹克，领口竖立，墨色西装裤，长腿交叠站立，站姿懒散，低头时，领口遮住半张脸，点上一根烟，火光之中，他眸色暗沉。

    阿明只是站在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

    烟点燃，霍城洲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半空中吐出云圈，“阿明，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突然被问到，阿明却反应极快，他这个人是很吊儿郎当的，回答时嘴角的笑有些痞，“洲哥，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霍城洲暗自说着，“时间挺长的。”

    阿明脸上的笑意很深，看着就有些地痞流氓的感觉，“那是，但跟在洲哥身边，我是一点都不觉得这时间长，反倒觉得这时间过的可真够快的，不过一眨眼，人已经奔三了。”

    霍城洲左侧嘴角上扬，皮笑rou不笑的。烟掐灭，他转身向基地唯一的现代风住所走。

    眼看霍城洲离开，阿明的笑收了起来，天天笑的，笑得他累。

    霍城洲进到卧室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未起来，她侧躺在那里，被子起伏很小，看得出女人的呼吸很慢，很平稳。

    没打扰她，霍城洲直接进了浴室，出来后又到了训练场看着那些人练枪，试毒。

    再回到屋子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十一点多了。可楚迦楠还是没有醒，霍城洲都差点以为她是装的了，不想配合他跟他做，便一睡不醒。

    走到床边，霍城洲拍了拍女人的脸蛋，没发烧，有回应，呢喃声，刚睡醒的那种沙哑。

    待人坐起，霍城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起来，吃饭。”

    话很简短，他就那个性子，心里不悦，也就不喜欢多说废话。他直接出去了，留着楚迦楠在迷糊。

    楚迦楠脚挨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全身都是疼的。进到浴室洗漱的时候，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她脑海中闪过自己一直疏忽的事情，双腿瞬间就发软了，她不敢信，也没敢继续想下去。

    就在这时，推门声响了，霍城洲直接进来了，看着刚洗完脸的楚迦楠，“在这磨叽什么？”

    他都在外等了那么久了，这女人还没好。

    楚迦楠压制着心中的恐惧，摇了头，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吃的是午饭，有荤有素。

    楚迦楠就拿着一个小碗，吃着那一点米饭，时不时再配上蔬菜。霍城洲觉得她吃的少，在给她夹去一块牛柳的时候，楚迦楠先开口：“我最近在减肥，不吃这些。”

    听到减肥，霍城洲就皱了眉头。楚迦楠的身材很好，瘦而不柴，该有的料都有，该瘦的地方比如那腰就好细，没有多余的rou。不过，霍城洲再打量了下她，好像最近确实是胖了些，但貌似更有味道了。

    所以，他直接说：“有什么可减的？”

    楚迦楠懒得与他说话，喝完一杯水后就放下筷子，端坐着，“洲哥，我是个女人，总得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吧？你不能霸道到连我减肥都要管吧？”

    霍城洲面无表情，但能隐约从那平和的眉宇间看见笑意，“行。”

    吃完午饭出去之时，走过一段石子路，到达射击场。

    就在这里，这一天，楚迦楠彻底绝望了。

    透过一众练习射击的人，视线放到远方，楚迦楠在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怔愣住了。

    那人穿着普通的休闲夹克，站在那里，眼镜上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距离虽远，但楚迦楠认出来了，那是她爸爸，楚良。

    可为何他会在那里？

    这事霍城洲都不知道，也不是他安排的。

    楚迦楠的双腿软得无力，骨头都直不起来，她知道爸爸看到她了，她想躲却又无力躲。

    直到那道身影逐渐走近，爸爸高大的身影盖住了她。

    时隔多年，楚迦楠第一次听到爸爸与她讲话。

    “楚迦楠，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声音发自肺腑，振聋发聩。

    听到声音，楚迦楠的心跳都止住了，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张嘴时，声音怎样也出不来，无声的，麻木的，眼泪都落下了。

    在楚良上前一步去摁住楚迦楠的肩膀时，霍城洲一把甩开了他，手搭在了楚迦楠的肩膀上，控制着她不要她抖。

    可是……

    ——砰！

    枪声响起了。

    楚迦楠亲眼看着爸爸夺过霍城洲后腰的枪，开枪自尽，爸爸的血洒在她脸上，温热的，有温度的，可慢慢的，冷了，冷了下去。

    这一枪，她没想到，霍城洲也没想到，就连刚刚赶来的阿明都彻底的顿在那里了。

    怎么会！怎么会！楚良怎么会自杀了！

    阿明立刻蹲下身，去探楚良的气息，手指碰上楚良的脖颈，把他的脉搏，却没有动，没有生命迹象，子弹从太阳xue穿过，人倒地之时，生命终止了。

    阿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看楚迦楠的表情，去看霍城洲的脸色。

    楚迦楠那时彻底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直到反应过来时，眼泪如洪水一般，冲破堤坝，往外泄，她力气突然大了起来，挣脱开她身上男人的手，蹲在爸爸身边，手附上爸爸的脸，甚至妄想着用手堵住那流血的弹孔。

    可是，止不住了，血止不住，生命她留不住了。

    霍城洲在看了眼阿明后便蹲在了楚迦楠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叫她镇定下去。

    但是，这要她怎样镇定，她还未来得及与爸爸说一句话，她还未来得及与爸爸解释，心好痛啊，酸涩的，刺痛的，无力的，直到崩溃。

    “你别碰我！”楚迦楠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了霍城洲的手。她看向他，眼底一片猩红，“我爸爸死了，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她还在挣扎着，可偏偏霍城洲的性格不允许他去软下性子安慰她，他直接把人扛在肩上，向屋里走，吩咐人将尸体处理了。

    他自然是不愿楚良死的，楚良死了，他就没什么能威胁得到楚迦楠的了，可是，楚良明明被他关在基地的地牢中，没他的命令，楚良怎么会跑出来。

    怀疑的种子埋下，霍城洲并未多说，带着楚迦楠进到了一栋单独的房子里。

    屋内全白的装修，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沙发，窗户围上了栅栏，墨蓝色的，透不进光，看得人压抑，喘不过气来。

    霍城洲这也是没办法了，他能感受到楚迦楠的崩溃，可他偏偏不愿意软下脾气，更不愿放她离开。

    人放在沙发上，霍城洲一手臂伸直支撑在在她身侧的沙发靠背，弯着腰，手掌掐在女人的脸蛋上。

    “楚迦楠，你记住了，别因为这事就给我玩什么自杀。”

    语气那样的强硬，就是不愿松手，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就在此时，阿明进来了，看向了霍城洲，“洲哥，地牢那边的人说他们也不知道人怎么就跑了出去。”

    霍城洲还是弯腰站在楚迦楠身边，侧头去看向阿明，眸底狠戾划过，“不知道？他们人都是死的吗！”

    阿明不知该如何说，“洲哥，那……”

    “查不出来，那些人就不用活了。”霍城洲是在极为生气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他感知到了，又有人背叛了他。

    阿明正当点头之时，腰间一松，放在腰间的枪被女人一把躲过。

    上膛时，楚迦楠丝毫不带犹豫的，黑洞洞的枪口直抵太阳xue，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手腕被人抓住，男人的手借力将女人的手顺势向上别，子弹打进天花板。

    女人纤细的手腕生生被折断，可楚迦楠感受不到痛，这时的她，理智早已经被湮灭了，冲动就冲动了。

    “楚迦楠，你他妈疯了是吗？！”

    霍城洲手松开了女人的手腕，掐在女人脖子处，掐得女人脖子泛着深红，红的似血，血管青紫，迸起，在那细细的脖子上是那样的显眼。

    窒息一般的感觉席上时，楚迦楠闭上眼，等候着，嘴角带笑，笑意嘲讽，却又看得人心疼。

    知道她现在是想死，知道她什么都不在乎了，霍城洲的火气也是从脚底蹿上大脑，根本控制不住。

    “洲哥！”

    是两个人喊的，阿明在情急之下喊了声，想唤醒此刻怒火攻心的霍城洲。还有便是来汇报消息的一个人。

    掐在女人脖子处的手松开了，楚迦楠无力地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