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樵寄此生
书迷正在阅读:【枫散】人鱼保护手册、蓝锁:绿茵天使矢口君、师姐(np)、心机女高攻略木头学霸、网恋对象的roubang拔不出来了怎么办、霸总夯茓、代替白月光被艹、一些gb短篇、人妻当婚托去相亲结果被引诱cao了还弄怀孕了、飨宴记
杭州城里的营生熙熙攘攘,天下的富甲之城热闹得不像话,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阵清风徐来,吹动了珠帘,炉爇檀香正郁郁。柳上烟把着翠玉酒尊,浅啜一口玉浆,他身边的谢樵倒是回归了本性,正在养护他们二人的刀器。忽而有梁间燕子飞到他身侧,他心头一动,伸出手任那小燕停在自己指间, “柳公子,有人求见。” “谁都好,请他上来一叙。我和这闷葫芦待得够久了。”边说着,柳上烟便将壶中千金难买的佳酿随手斟倒了几杯。“我以初酿的梨花春待他。” 谢樵闻言,垂下眼眸,仍然摸着那薄薄的刀刃,雅静的氛围与他格格不入,他身上每一寸肌rou都绷紧。 小厮推开对扇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但是那客人却没有立刻进入。柳上烟便倚着案,直到那人似乎是在外面整理完了物件,才款款走进内室。 “晨间有雨,我的伞沾了水,抱歉。”男人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谢樵猛地抬起头来,手中刀微微一颤,只是瞬间便发出刃鸣。 没有血迹。 柳上烟伸出一只手护了那案上的烛苗,灯影在谢樵出刀时微微颤抖。 白衣的男人低头看着那三寸宽的刀上寂寞的萤光,笑容不改。手起刀落,却没有伤到他分毫。谢樵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刀,纵然是和柳上烟拼刀,亦是有重量的,而这个人,只是轻易地抬手用伞骨遮了一遮,他刚刚甚至感觉到了刀劈进血rou的触感,然而,没有伤痕。 “谢樵,停下。”柳上烟淡淡地开口。 “原来你叫谢樵,是柳公子的护卫吗?”他缓步走到案前坐下,坐姿散漫不羁,跟柳上烟那副没骨头一样懒散的样子有几分相仿。 谢樵收起刀,紧紧地盯着他,在角落里守望着他们二人。 “不,是我的内人。” 他点点头,蘸着杯中物,自我介绍道,“蓬莱方氏,名涴意。” “没有随行的礼物,请柳公子见谅。” “无妨,我和他还没有成亲。” 谢樵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他确实和柳上烟行了房事,那也不代表他要娶自己,何况自己是个男人。如果柳上烟好南风,他是听说过的,阴阳紊乱,疼痛、流血、失控、被压制,简而言之,自己是个伺候男人的货色。谢樵不能接受,但是他现在又实实在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他摇摇头,不想再思考自己和柳上烟之间的关系,将注意力再次转到方涴意身上,那位看起来就不识人间疾苦的客人,和他那同记忆里相仿的,如此熟悉的声音。 柳上烟将酒放在炉上温热,酒香逐渐浸满了屋子,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松弛下来。 “我知道柳公子所求的玄铁。”方涴意打破了沉默。 “你又想要什么呢?”柳上烟不以为意。 “第一,那粒珠是我当初托付人赠给公子之物,我想再见一次。” “可以。” “……不行。”谢樵忽然加入了话题,尽管那天之后,柳上烟便将那件东西从他的屄里取出来,锁在匣子里了。 “抱歉。”柳上烟笑着摇了摇头。 方涴意抬起头看向谢樵的眼睛,湛然如洗,“没事的,我知道。” 谢樵经了那一眼,不自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 “那粒珠子里曾经封存了一缕随侯珠的精魄,曾经托那东西的福,比起常人,我能看见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人心?” “公子说笑了,只是一些细节之物。人心之难测,岂是你我能把握。”方涴意听了他的话大笑起来。 柳上烟也没有羞恼,缓缓再倒了一杯酒,酒过三巡,他有些醉了。 “和我打个赌吧。”方涴意轻道,“以你现在心底欲求之物为注。” 四月十四,来隐寺旁的小镜湖,夜舒荷要开了,撑着小舟来,一定很美。 现在可不是荷花开的时节。柳上烟腹诽道。 直到方涴意离开的时候,才正对着谢樵说了第一句话,“你在陆上过得不错,但是所有的水终究要回到海里。” 谢樵愣住了。所以在柳上烟招呼他的时候,他不自觉走神,手里的刀也抖了一下。 “你认识他吧?” 谢樵犹豫了,如果承认又能如何,此人十年前与现在的相貌没有半分改动,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柳上烟突然转过身,面对着窗外淡淡地陈述道:“他的伞没有伞面。” 谢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雨滴已经在房檐上连珠成串,下雨了。 你是否听说过传说中的龙宫。柱以白璧,砌以背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柳毅曾受龙女邀请进入龙宫,凭心而论,他所见的龙宫,和此地并没有什么区别,传奇中所记述的,均为真言。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生气。 柳上烟肃立在流水潺潺处,神情极尽淡漠。方涴意并不是凡人,他知道,却仍然来赴约。而一旁的谢樵却以一种半是惊喜半是惊恐的神情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他曾经听过这里的描述,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是岛上最好的采珠女。 犹在梦中,他们没有遇见方涴意,却见到了一团流光划过前方漆黑之界。 怀着警惕,谢樵早早拔出了自己的刀,待到靠近却发现原来是一具白骨骷髅。青苔覆盖住了大半的表面,骷髅手里握着的一柄长刀正插入,同遗骨一样深深陷进了这个异端的世界。刀柄上镶嵌着一颗与那时相似的珠子,散着光彩。谢樵看到那柄刀,心里却很熟悉一样,看着上面爬满了淡淡的铜锈。 正准备伸手时,柳上烟伸手一巴掌拍在谢樵手上,提醒他:“小心些,这人死了很久了。” 谢樵沉默了一会儿,对着那把刀张开手掌,刚刚因为摔下来,手掌上还有残余的鲜血。他猛然握紧,一滴血落在了那具骷髅的手上,就在那一瞬间,骷髅的骨头彷佛被血液浸润,苍白的骨头如雪般崩塌,从骷髅的那双握刀的手开始,一点点发出咔嚓的声音,裂痕逐步攀爬,如烈火烹油般碎裂,只是几个呼吸,地底传来轻微的震动,那亡故刀客已经化作浮尘,消失在空气中,再也无法被人以rou眼看见。 浑浊的血水污染了溪流,逐渐汇成了一束影子。 那时,方涴意姗姗来迟,头上戴着着珊瑚样的发饰,衣摆上缀着圆润的珍珠,盈盈风骨小神仙,他自那日分别后就一直在这里等待他的客人们,不知疲倦,日日夜夜地在黑暗里等待。 他飞身掠上,看到柳上烟正在注视着莹光所聚集的一片区域。纯净的水涓涓地流淌着,旁边正放着他所渴求之物, “这就是你想要的玄铁。” “天下武者人人为之狂热的至宝。”更是对铸师有着罂粟一样的吸引力,柳上烟俯下身子,触之莹润。 比起之前所见,似乎格外不同。柳上烟抚摸着那块玄铁,就好像他从前的先辈一般,他们的骨rou和神淬炼出的血与火,从先祖柳沧,不,更早,从欧冶子铸铁,这一条路,他好像已经走了一千年,这块玄铁也在这里等了他一千年。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但是,那死寂的玄铁上却突然浮现出了许多神兵的影子,他下意识以霜刃格挡,刃上已经流转着肃杀的悲鸣,荡漾的水波一震,那怪物的尾骨将他的心脏贯穿了。 一只鸟闯入了这片神奇的领地,悲吟痛哭着,他就要死了。 沉寂许久之后,“救救他。”谢樵的眼圈红透了,眼神倔强。 “你又能给我什么呢?”方涴意的声音无比柔和。 “我只有我。” 方涴意突然笑了起来,“他不会死的,你听见了吗?” 谢樵莫名其妙,不知道方涴意这番话究竟想说什么,他明明白白地看着柳上烟被捅了个对穿,但是正在这时他听见了,打铁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淬炼的沸水的声音和……海浪的声音。 “你和你母亲有着一双一样的眼睛,永远都注视着大海的眼睛。”方涴意低声说。 “可是那时候你却选择了火焰。” 或者你可以选择回到陆岸上,那柳家的小子会锻造出一把宝刀,即便在乱世里,他也会一直护着你的,或许能让你不沦为战争车轮下的一些尘埃。然后你可以留在陆上,他会教你写字、读诗、让你孕育出珍珠一样秀美的孩子。但是尘世的战争是不会停歇的,你会忘记我,忘记你小时候在海岸上救了搁浅的鲛人,忘记和我一起在海崖上听风,忘记我带你去看海底的珊瑚和云母,忘记大海和江河,终生不能再靠近,就像你忘记母亲死之前改掉的你的名字一样,小渔。 刚刚我在梦里看见你死了,小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世间也已经许久没有现出过我的泪滴那样美丽的珍珠。 你要怎么选? 无星,无风的夜。 张开嘴,柳上烟让滴落的露水尽量落进自己的口中,破风箱似的抽气,身体像被guntang的铁水煮过一样痛,彷佛死了一万年了。他最后的记忆,是流火和锻造的刃鸣声。 眼前一片漆黑,他想把手伸到左胸感知自己是否还活着,却发现那里有一个细细的空洞。 谢樵,他无神地盯着天穹,觉得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身侧一把生锈许久的,漆黑的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