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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密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恨这天下乱世吗?

                           

    这会儿都跪了一夜了,滴水未进,青果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便转头去端了几碗水给他们。

    哪料几人视若无睹,青果端着水碗很是尴尬,最后觉得好心被轻视了,气得骂了声“都是木头桩子”,便将碗撂在了他们面前,爱喝不喝。

    宋益几人看着面前的碗都轻轻蹙起了眉。

    ——这碗里就差再丢几枚铜板了。

    清醒时再同时见到宁天麟与言琛二人,言清漓既紧张又忐忑,好在他们两人谁都没提昨夜之事,也不再像昨夜那般唇枪舌剑,三个人都沉声不语地用着饭,最热闹的反倒是她的碗,被他两个乐此不疲地你一下、我一下,菜摞得冒了尖。

    言清漓已经撑得吃不下了,好在这时,青果过来说言琛的下属来寻。

    言琛一走,宁天麟才展颜:“阿漓,你不必多想,当做什麽都没发生即可,别的事情我自会解决,断不会叫你为难的。”

    说着,便将她那刚被言琛添过白鸭丝的碗推去一边,重新盛了碗粥给她,淡道:“吃不下就莫吃了,免得积食,还是喝些汤水吧。”

    言清漓看着那碗米汤,暗戳戳打了个饱嗝,又慢吞吞地拿起汤匙,正要喝下一小小小口时,言琛忽然疾步回来。

    他脸色泛白,双拳暗握,眼神冷冽又悲戚,言清漓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当即一怔,也顾不得什麽害羞不害羞了,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哥哥,怎么了?”

    言琛沉默半晌后道:“外祖与舅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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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国有难,宁朝作为宗主国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接到金昌国求援后,昌惠帝派归德将军慕震霆协同嘉庆关守将慕城领兵支援金昌。

    然不知,金昌早已暗中投靠乌蓬,此番故意引宁朝大将前去,两军对阵时,友军忽然在身后拔刀相向,与乌蓬铁骑里应外合,慕老将军中了圈套,两万精锐伤亡惨重,之后退至悬谷口时,又遭设伏,他与慕城将军父子当关,拼死阻拦叛军与敵军,最终,父子双双战死在悬谷口。

    慕晚意重伤回到嘉庆关,立即派人快马向盛京送信,呈报金昌国叛变之事,另外,消息中还提及乌蓬国使用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弩车与机括弩,尤其是这机括弩,杀伤力极大,一次可连发十弩,且速度奇快,射程又遠,绝非普通弓箭可以比拟。

    乌蓬国连最普通的士兵都配备了这种弩箭,若非如此,以慕老将军几十年征战殺场的经验,也不至于毫无还击之力。

    言清漓与言琛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慕府。

    慕府中已经挂了丧幡,搭了灵堂,可惜,棺木中只有衣冠。

    乌蓬国几十年前曾在慕老将军手中吃过败仗,他们将慕老将军与慕城将军的尸身砍去了头颅,留下作战利品,又派人把无头尸送回了嘉庆关,以此向宁朝宣战挑衅。

    整个慕府如今只剩下慕老夫人一人,空荡荡的,慕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去了灵堂,在门口不断拭泪:“还请表公子与表姑娘多多劝慰老夫人,老夫人从今晨起便枯坐灵堂,已经三个时辰没有动过了。”

    一入灵堂,言清漓就看到了六座牌位,其中两座很新,余下四座有些年头了。

    她眼眶顿时就酸了,恭恭敬敬地磕头上了香,而后来到慕老夫人身边。

    岣嵝着身子的老人眼神虚无,始终看着那几座牌位,连她与言琛走近都没有反应,仿佛在透过那几座牌位,定定看着另一边的人。

    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孩儿们。

    嘉恩十七年,慕家二郎随父平镇北夷,殉于殺场,年仅十九。

    昌惠八年,慕家四郎于嘉庆关外遇羌人突袭,引羌人落崖,同归于尽,时年二十一。

    昌惠十四年,慕家三郎领兵镇压藩乱,以少敌多,连斩敵军四猛将后体力不支,不慎阵亡,时年三十四。

    同年,慕家五郎于羌人强攻袭城时,救下嘉庆关外被羌人绑走做诱饵斩杀的汉人妇孺百姓,身中毒刃,毒发身亡,时年二十。

    昌惠三十三年,慕老将军与长子支援属国金昌,遭金昌与乌蓬合围,中计遇伏,于悬谷口浴血麓战,英勇殉国。

    ……

    慕家的儿郎,打从一出生起便注定要投身殺场,只有慕家大爷与三爷成了亲,大夫人在生小女儿慕晚莹时难产而终,而三爷却因连年征战伤了身,无儿无女,其他几位,连亲事都未曾定过。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不知哪日就会殒命,怎能误了女郎们的大好年华。

    人丁不济,慕家渐渐没落,到了慕晚意这一代时,府中收留了旁支孤女,二人早早生情,结为连理,可惜嫂嫂慕氏仅有过的一回身孕还不幸落掉了,之后身子便愈发不好,夫妻二人又连年千里相隔,实难相见。

    来的路上,言清漓想着绝对不能在慕老夫人面前太过悲伤,以免惹得老人家跟着难过,可是,真当见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时,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跪伏在慕老夫人身前,将老嬷嬷送来的皮子护膝系在她的腿上,哽咽道:“外祖母,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您还有表哥表嫂,还有小表姐,还有漓儿,还有之恒哥哥……“

    与楚家亲人逝世时的悲伤痛苦不同,楚家受jian人所害,她尚有仇人可以去怨恨,绷着一口信念去努力活着。

    可是慕家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在战场上,死在保家卫国的大义之中,看着那一座一座多起来的牌位,感受一日一日越来越安静的府邸,那种悲凉孤寂与无可奈何的伤怀,雾气重重地弥漫在慕老夫人身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也驱不散。

    恨谁呢?恨战争,恨敵人,恨这混乱不安的乱世吗?

    慕老夫人缓缓回神,低头看向膝下泪眼模糊的姑娘,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外祖母无碍。”

    说着,又叹息一声,浑浊的眼睛复又看向那几座牌位,隐有水光闪动:“习惯了。”

    这一句直让言清漓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言琛向慕老夫人跪下:“外祖母,之恒会去向陛下请战,定要亲自前往金昌。”他重重一叩首:“之恒向您保证,一定会将外祖与舅舅的首级完好带回来。”

    此刻,慕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无声滑下泪水,很快,她目光中又现出凌厉之气,沉声道:“好!外祖母信你,出征之日,外祖母同你一起去嘉庆关,我慕家世代守护嘉庆关,老爷与大郎也将埋骨在那里,我必须亲自去送一送他们。”

    言清漓忙道:“外祖母,漓儿与您同去,路上也好照顾您!”

    慕老夫人却摇头,攥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道:“好孩子,有你兄长护送,不必担心外祖母,路途远,外头也乱,你就好好呆在盛京,这里安全。”

    慕老夫人执意不带她,言琛进宫后,言清漓想多陪陪慕老夫人,便留宿在了慕府。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里,慕老夫人好不容易安睡后,言家又来人寻她,说是伶妃早产了,孩子说什么也生不下来,已经命悬一线。

    天子宠妃,宫中太医们皆无法近身诊治,昌惠帝这时想起了他当初兴起之时提拔的掌医女史,便叫了内侍去言府宣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