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打起黄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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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起黄莺儿 文鹤戏言澄信捅了松鼠窝,在座听得都笑起来。澄信答道: “哪里。是儿妇闲来无事,剥了许多。她屋里用不了,给她哥哥(昭江)同我一人分了些。” 文鹤听得更诧了,挑了一边眉毛细瞧那瓮里。满满一瓮榛仁,雪白可爱,浮皮不见一丝。文鹤瞅一阵收回眼神,左手拾了一把“咯啦啦”倒在右掌心,笑道:“收拾这东西倒伤指甲得很。” 澄信一怔,瞧大哥一眼,大哥没甚么表情,澄信略想一回,笑道:“何物伤指甲,三哥自然最是知道的。” 文鹤笑了,没接话。澄信见文鹤无言,起身施礼道:“弟失言了。” 文鹤摇头,把弄着几粒榛子。 “数家砧杵秋山下,一郡荆榛寒雨中。” 纯仁倒有些被他说糊涂了,抬头瞧文鹤一眼。澄信无言,细想一阵,忽接道: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文鹤听了撂下榛子,抬头向澄信一笑。几人了然,澄信却立刻红了耳根,半晌道:“兄长典用得不切,该怎么罚?” 文鹤散朗一笑,“是我话说错了,该罚。”说着将手中冷茶饮了,又道:“不过记起一点闺房琐事,就说岔了。” 纯仁、澄信听罢相互望望,并不深问,揭过不提。 席上一时无言,文鹤对着一碟榛子若有所思,纯仁啜着茶,澄信再去侍弄炭火,一时记起,撂下扇子又道: “倒另有一件事要烦大哥。前日去瞧良哥儿,良哥儿要我给哥哥们带个好,再有便是银钱不够使用,再要五百两。” 一句说得纯仁抬了头,同文鹤相互望望,张眼道:“他倒有许多使用。春天才给他撂下三百两,这会儿又缺钱了?” 澄信却不知这件,道:“哥春天给了?他倒一直同我哭穷呢。说得可怜。” “他银子究竟使到甚地方去了?”文鹤不解,“道观我也识得几个,比他排场大得多,也不见这样用度。” “说他做法衣罢,不见几件正经衣裳。说他修殿宇罢,山上就那几间破房。日用也不过那几样东西,恁的钱就没了?” “你实说,可见他同甚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纯仁深深沉了面孔。 “倒真不曾。”澄信照实道。“从没见过甚么旁的人上山……城里那几个宫观有时同他去信,他也不回,就撂在一边。” “莫不是炼丹?”文鹤插道,“那可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也不见响。” 纯仁肃然道:“胡闹!外丹岂是碰得的!银钱事小,没个缘法硬去吃,一条小命断送了如何了得!我这便得上山一趟……”说着面孔愈发板起来,浓眉拧在一处,身旁两个弟弟看得都怕起来,澄信忙拦道: “大哥先别急,每回家信都这样写,弟上山时特意瞧过,丹炉子冷清清的,想也不至于……” 纯仁还不肯,澄信忙又道:“大哥不放心,再写封信弟带去便是!这时候忽跑了去,倒显得弟背后饶舌了。” 纯仁面色这才缓下来,捻了胡须仍拧着眉毛。“父亲当日太宠了他,天大的胆子镇日胡来!” 另两人都不敢吱声,文鹤一旁默默瞅着澄信面孔,腹中好笑。又一阵,澄信试探道:“那银子……” 纯仁叹口气,“给罢。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家里还难不至此。” 几人忽都觉些心酸,澄信垂首称是。 秋雨一场连着一场,秋气便一层层深下来。眼看立了冬,纯仁亲自发舟金陵,为张氏国公府长房二爷张疏贺寿。陈氏算着日子将近便打叠起行李,预备文鹤一同上路。 文鹤一手扯着五岁的璐儿,怀里抱着才两岁的莼儿边逗弄,笑道:“真儿这个倒像我,绵儿生的这丫头,我看不像绵儿,又不像我,怎的倒和夫人一个模子刻出似的。” 说着笑点着莼儿鼻间,“小势利眼儿,是晓得这家里谁说了算,长成这样讨母大虫喜欢是不是?” 陈氏一听便没好气,笑啐道:“烂了舌头的!谁是母大虫!再说看不捉只大虫来咬你!” 那孩子却仿佛听懂了,咯咯地笑起来,露出几颗白嫩嫩的乳牙。 “你看我说中了,我们莼儿一直笑。” “笑她没个正经爹,满嘴胡吣!”陈氏边说,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还向文鹤道:“行李收拾好了,你去瞧瞧,若使得,我叫她们拿给秋水。你的拜匣你自收拾罢。”说时只看着孩子。 “好端端收拾行李做甚么。” 陈氏停了手上,“这话稀奇,张家下了贴,你不去?” 文鹤笑了,“张家给宋家下帖,又不是给我下帖,我去作甚?” 陈氏张大了眼,“大哥哥明日便走,你不走?” 文鹤笑意更深,“既是大哥哥去,我便更不必去了。” 陈氏不可置信,颦眉望了文鹤好一阵,一会儿灰凉道:“何苦来?打得甚么哑谜,这话好没意思。” 文鹤瞧她这样,上前拉她道:“我真不去。” 陈氏低头不说话,文鹤紧挨着她。“有大哥去便罢了,礼数到了,多我一个做甚么?快年下了,我守着你不好么?” 面前妻子垂首无言,发间茶梅香混着胭脂香冷幽幽浮上来,文鹤嗅着,心头一阵温软,伸手便要揽过陈氏。陈氏却忽抬了头,眼角挂着两滴泪偏不滴下,将莼儿一把塞在文鹤怀中走远了。 文鹤摸不着头脑,刚要上前追问,莼儿不知怎的在怀里哭起来,文鹤忙颠着莼儿哄劝,里面陈氏无言坐在床头,背过腰肢一点儿声音没有,想来是哭了。 文鹤边哄着孩子,不及追上去,忙问一句:“这是怎么了?”一脚还被璐儿扯着,一点动弹不得。 陈氏哭一阵,低声道:“又趣儿么?桃子塞着嘴,眼看我在这拾行李!你知道我心里甚么滋味!”说着便流下泪来,掩帕抽泣。 文鹤登时悔了,急忙就要分辩,莼儿却放开了声儿在他怀中大哭,文鹤耳朵都疼,反身叫了人来将两个孩子都领走了,才掩门追上去,一把揽了陈氏道: “我的小菩萨,是我的错,我糊涂了,忘记同你说。我要是有心戏弄你,天诛地灭!” 一句听得陈氏忙回身掩住他唇,啐道:“呸!说甚么呢!”说完又哭,“谁信你,我收拾一早晨的东西,你哪同我说过一句!” 文鹤无辜道:“这可冤枉了我!我一手一个孩子,你手里忙甚么,我是当真没瞧见。我若知道,哪能让你受这个委屈!” 陈氏不依道:“扯谎!就说才刚没瞧见,你甚么时候定的主意,为甚么不同我说!你知我月来每天晚上掐着日子,是恁么过的!” 文鹤一听便将陈氏抱得更紧,低声道:“好沅沅,不是我不说,事情一天一变,我当真定不下来……” “原以为家主不去,我便得去。后来家主说去,我便偷个空。谁知荀府尹上月得了旨意要往江西公干,若知我无事,必得拉我一同去,如此一来上元都不得归家,我哪能松了口风!” “那也不必连家里人都瞒罢!”陈氏仍泪盈盈的。 “沅沅……”文鹤一点点沾着陈氏眼泪,“我没说过我去……贺寿也罢、江西也罢。沅沅知道的只是张家腊月做寿,下了请帖。不是么?” “你意思全是我自个儿多想了,自作自受?” 文鹤摇头。“非也。君子寡言,言多必失。说多一个字便多一分纠缠,这道理沅沅是懂的。” 陈氏低了头。文鹤那等场合,语多成祸、言多必失,养成这样性子自是必然,她自知道的。可,对了妻子仍多一字不肯说,害她患得患失、心酸月余,这委屈如何咽的下! 陈氏自顾掩泣,文鹤搂紧了将陈氏面孔贴上自己胸膛,隔衣闻得“嗵嗵”声。文鹤低声道: “若能够,鹤愿余生只守着沅沅,哪都不去。沅沅信么?”陈氏仍哭着,没说话。文鹤笑了。“沅沅不大信。”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吾怎能不懂沅沅窗前一把榛子。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文鹤说着挽起陈氏右手仔细瞧着。“沅沅同鹤一样,留不起指甲。为这榛子。鹤何时归家,总有一把现成榛仁,提点着鹤,家有思妇,莫迟归。” 陈氏听得泪如断线,文鹤扣着陈氏手还道:“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陈氏含泪软在文鹤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