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sm小说 - 言情小说 - 梦中人(np)在线阅读 - 330 大地一般宽阔野蛮的母亲。(全文完)

330 大地一般宽阔野蛮的母亲。(全文完)

    转天宁昭同接了个专访邀请,过玄女儿吴培风亲自给她打的电话,允允最近在新京报实习。

    小姑娘挺有个性,倒也不缺分寸,知道宁阿姨同意是念着情分,采访的话题便早早就发过来了。宁昭同简单翻过一遍,没有什么很尖锐的问题,但也保证了一定的深度,最后应该会是一篇不错的访谈。

    但采访当天,宁昭同接到了一个消息,来自蒋铭。

    “……其实没有一直盯着他,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正常出境肯定受限制,所以铤而走险选择偷渡,一伙人全被抓了……”

    蒋铭说的是卫秋。

    孟峡峰这种庞然大物都被清算了,他坐不住也是常理。

    宁昭同想了想:“小蒋,我想请你帮个忙,把这个人送到昆明来。”

    蒋铭说没问题,又问是不是只带郑其愈一个人就行。宁昭同说是,又向他保证不会乱来,蒋铭连说乱来也没事,这小子案底还不少。

    宁昭同笑了笑,挂了电话。

    相比起孟峡峰,卫秋于她,除了家恨,还有国仇。

    孟峡峰下场都那么惨,她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可对孟峡峰的折磨,在卫秋身上可能不会起到太好的作用。

    孟峡峰想活,但也想有尊严的活,所以他最近都在想尽办法求死。而卫秋不在乎尊严,更无所谓疼痛,他在污泥里挣扎过太久的岁月,绝大部分的折磨对他来说都不痛不痒。

    突然闹钟响了一声,宁昭同看了一眼,起身,打开笔记本。

    屏幕里很快就浮现出一张化着烟熏的漂亮脸蛋,声音听起来却又脆又甜:“宁阿姨,上午好。”

    宁昭同微微一笑:“上午好啊允允,好久不见了。”

    吴培风跟宁昭同聊了几句,看时间不早了,便说直入主题:“宁女士,那我们就开始吧。”

    宁昭同坐到高凳上,开玩笑:“好,吴记者,你说吧。”

    -

    记者:第一个问题,您是如何看待《明光》这个为您量身定制的IP的?

    宁昭同:《明光》作为一个IP的话,我就不认同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了。我是说,IP作为适宜二次或多次开发的作品来讲,这个概念上。你要是去问韩非,他大概率不会赞同《明光》是一个IP,《明光》目前也没有更多的开发计划。至于如何看待《明光》,作为一个读者,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它探讨的问题足够多元与深入;而作为一个参与者,我很开心能饰演宁昭这个角色,也很感激它为我带来的一切荣誉。

    记者:您会如何评价“宁昭”这个角色?

    宁昭同:一个不够合格的父母,一位勉强合格的君主。

    记者:您从社会身份和家庭身份的维度评价了这个角色。然而,在家庭身份这一维度上,您并没有提到宁昭作为妻子这一点,是有意为之吗?

    宁昭同:算是吧,我倾向于宁昭没有担任过“妻子”这个角色,至少在她即位过后。她是一个父权制帝国的女性统治者,用更具有互联网风格的语句来描述,她是一位“女爹”,是强力父权的象征。所以我说她是一位“不够合格的父母”,而不是一位“不够合格的母亲”。当然,我下判断的理由是宁昭对家庭的责任有缺失,这可能是基于性别刻板印象和母职刻板印象的。也是在同样的意义上,我认为宁昭不是一位“妻子”,她从来不需要向一个“丈夫”尽到所谓妻子的责任。从朴素的性别分工角度考虑,太师应该更符合“妻子”这个描述。

    记者:您为什么觉得宁昭只是一位“勉强合格”的君主?您是如何定义“明君”的?

    宁昭同:明君嘛,以百姓心为心,勤政克俭,虚心纳谏,多公少私。但我的理解意义有限,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和两千多年前相差太大了,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不是一个让我足够满意的统治者。我说她勉强合格,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我不喜欢君主制,再好的君主也是君主。

    记者:您说《明光》里的秦国是一个父权制帝国,那您如何看待里面的女权、乃至母权的元素呢?

    宁昭同:啊,《明光》里面有“母权”的元素吗?要大部分社群都由母亲掌握领导权才算母权吧?至于女性主义色彩,应该是有的,但实话说,做的不算出彩。从社会背景上讲,战国末期到秦朝,父权对女人的压迫还没有像后世,比如说明清那样,体现得那么极端。《明光》里对女性力量的呈现应该说是自然而然的,而不是通过反抗父权体现出来的。

    记者:是的,所以我们能看到很多对《明光》电视剧,以及电影《山河承平》的审美分析,说里面的女性角色常常是健壮的、丰饶的。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常常想起母亲,而且是更原始意义上的、大地一般宽阔野蛮的母亲。

    宁昭同:宽阔野蛮的母亲,我很喜欢这个意象。

    记者:那您作为一个母亲,对您的孩子会有什么期许呢?

    宁昭同:我希望他们也能野蛮一点,尤其是我的女儿们。她们是女人,有卵巢、zigong和生育能力,上天赋予她们创生的能力。如你所说,这样的能力是承载自大地山川的,于是我希望她们能生气勃勃,甚至如野兽一样蛮横。她们在血和痛苦里被分娩出来,她们会具备面对一切的能力,直至成为自己完全的主宰者。

    记者:非常动人的期许。您的先生赞同您的育儿观念吗?

    宁昭同:要获得他的赞同实在是有点难,他更喜欢说一些“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的话。但女儿身上我的基因占了更大的一部分,我对生育她花费的精力也比我的先生多得多,所以我先生的话语权比不上我。当然,我们的女儿从小就很有主见,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只是选择尊重她,而没有什么“期许”的余地。

    记者:您会觉得,您对女儿的期许,和对宁昭的评价之间,有一些冲突之处吗?您批判宁昭,基于一种现代的平等的观念,可您对女儿的期许,却是来自最原始的社会状态。

    宁昭同:我不觉得存在冲突,这本身就是两个维度上的事。对宁昭的评价里,我谈论的是一种政体,或者更准确一些,是大部分人的生活,是一个公共议题。而我女儿的教育问题,不会也不该成为一个公众议题。何况,原始社会和封建社会区别还是很大的,我们取原始社会的某些气质,取现代社会的制度精华,不冲突啊。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嘛,虽然我觉得某种意义上精神野蛮一点也是好事。

    记者:您的孩子现在是没有上学了吧?

    宁昭同:没有在学校里上学,每天还是要学不少东西的。

    记者:是什么考虑呢?

    宁昭同:我自己不认同如今的公立以及私立小学的教育模式,不是说不好,但我认为不适合我女儿。我女儿从小就喜欢大自然,童年只有一个,我不想把她束缚在学校里。我现在春天会带她去放风筝,夏天会带她去森林里采蘑菇,秋天带着她捡叶子做书签,冬天找个有雪的地方堆雪人打雪仗。天天在外跑,小丫头特别壮实,不过也黑得跟碳头儿似的。

    记者:您女儿如今的事业,是她自己想做的吗?

    宁昭同:她想做,但不论是她还是我们,都没有把那视为一份事业。这样挺好的,出于一颗赤子之心,孩子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也会愿意投入足够的热情。

    ……

    这篇采访报告最后发在了新京报书评周刊里面,韩非说上了个热搜,网友要把他们俩夫妻开除东亚籍,或者追着问她还需不需要女儿。

    宁昭同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明天,卫秋就要到昆明了。

    她要带韩非去,做一个了结。

    郑其愈显得很平静,蒋铭说他是路上闹够了。

    “估计是累了吧,”宁昭同笑出几分称得上温柔的意味,“我这位兄长,一直被人叫话痨。”

    兄长?

    宁老师好像比郑其愈还大一点啊。

    蒋铭没有多问,准备出去:“那宁老师您忙,我就在外面守着,您二位有事叫我就好。”

    二位。

    郑其愈看向韩非。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韩非面对面。

    和这位……上辈子的师兄与挚友。

    “其愈,”韩非神色也很平静,一句称呼唤得一如往日熟稔,“别来无恙。”

    郑其愈有点想笑:“师兄,你看我现在,像无恙吗?”说完又问宁昭同:“meimei,你说”

    “啪!”

    宁昭同抡圆了,给他来了狠狠一巴掌!

    郑其愈被打得偏过头去,因为难以置信,许久都没有转过来。

    “卫秋,我不是来跟你叙旧的,”她忍耐着手掌发麻,有点颤颤巍巍地点了一根烟,塞进嘴里,“我不想跟你们耗下去了,今天是来找你商量商量,你想要怎么个死法。刑不上君王,我愿意给你点儿面子。”

    郑其愈咬了一下松动的牙:“我、们?”

    “孟峡峰还没死,”她抖了两下烟灰,“就在隔壁关着。不过我不建议你去看他,他现在状态很糟糕,身上都快长蛆了,我怕你物伤其类。”

    郑其愈强撑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神情:“那师兄呢,你也来送我一程?”

    韩非静静看着他:“其愈,见了你如今模样,我倒想叹上天不公了。”

    “上天不公?我都落你们手里了,怎么你们还说上天不公?”

    “若天意有眼,”韩非一字一句,“怎能容你偷得此生,苟延残喘。”

    偷得此生。

    郑其愈脸僵住了,许久,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连蒋铭都不安地探头看了一眼。

    韩非和宁昭同靠在一处,由着烟雾缭绕,没有说话。

    笑够了,郑其愈哑着嗓子:“宁昭同。”

    宁昭同摁了烟头,头也不抬:“你说。”

    郑其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浸满了压抑的恶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在二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不管是秦国还是现在,师兄还是我,其实都是你幻想出来的。”

    韩非一下子握住了宁昭同的手。

    宁昭同用力抽出来,按亮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支烟。

    她没有抽,烟雾袅袅掩住眉眼,疲惫倦怠。

    幻想。

    郑其愈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容:“没想过是吧?其实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你只是在做一个死前的美梦。”

    “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走出这么顺的一辈子。云梦、秦国、匈奴、以及我卫国……你就没发现,你的世界不合逻辑吗?”

    “你的家人、你的孩子、甚至你的仇人,都是你的臆想,就像你脑袋上萦绕的烟雾,很快就要散开了。还有林织羽,他一个被烧成灰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很想他对吧,所以你让他复活了。你太恨我了,所以也让我复活了。可是都是假的,meimei,都是假的!你活在一场梦里,等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去你该去的地方,那里没有师兄,也没有你的儿子女儿,你”

    “啪!”

    这一巴掌是韩非动的手。

    郑其愈唇角溢血,还笑得肆意张扬:“师兄,别激动,你不过是一个幻”

    “啪!”

    巴掌和烟头一起落在脸上,疼得郑其愈叫了一声。

    “我知道啊。”

    宁昭同笑。

    郑其愈用力地挣了两下,怨毒地盯着她:“你知道什么?”

    “卫秋,你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那我至少还有二十六年的真实日子,”宁昭同拈起他的下巴,好整以暇,“你呢,你那短暂的生命里,有人爱过你吗?有人对你抱有善意吗?”

    郑其愈几乎要笑出来:“已经开始自欺欺人了?宁昭同,你怎么活的那么可怜?”

    “卫秋,你的理论错漏百出,如果这个世界不合逻辑就会运行不畅,你估计是会被卡出去的那种bug,”宁昭同还开了个玩笑,放开手,“而且,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吗?”

    “……如果是假的,”郑其愈一字一句,“这个世界,会慢慢崩塌。你的女儿、丈夫、 你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像烟尘一样碎掉。而你,宁昭同,你真的能坚定地相信自己吗?”

    “我相信自己啊。”

    这句话她几乎说得有些轻松,眉毛都扬起来了。

    “可惜,你不是一个会自欺的人。”

    “我说了,卫秋,不要推己及人,”宁昭同笑得完美无缺,小声道,“就算这个世界是假的,又怎么样呢?有一个这样至高的存在,愿意为我织就一场美梦,这难道不是对我的认同吗?”

    郑其愈睁大了眼睛:“我不”

    匕首穿心而过。

    “这回我没扎偏,”宁昭同道,“虽然也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但我还有好日子要过,不能让你这块狗屎横在路中间了。”

    韩非盯着那只干净的手,片刻后,轻柔地握住她另一只手腕:“同同,他所说的——我不太明白。”

    宁昭同松开手,蓦地突然往后一看,一堵平平无奇的白墙。

    她望着这堵墙,莞尔:“没事,我也不明白。”

    韩非站起来。

    “但是天予不取,反受其殃,”宁昭同一脚把郑其愈的尸体踹开,拉住他,严肃道,“以后我们一定得过上好日子,最好的那种日子,听见没有?”

    一具尸体横在面前,韩非觉得气氛实在有点不对劲,但他活到这把岁数了,也能稳得住。他反手扣住她的食指,微微一笑,眉眼里有桃花春水潋滟于中:“好。”

    我们还有很多日子。

    要一天一天地过好。

    杀了郑其愈,还得把孟峡峰了结了。

    宁昭同没有多说什么,痛快地送他上路,然后出来洗完手,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算了,她又不能为仇人活着,她还有四个孩子呢。

    蒋铭从后面跟上来,很体贴地递给她一块干毛巾:“宁老师,今天崔大使的微博开通了,您要看看吗?”

    宁昭同其实没有太多兴趣,但也领他的情,微微一笑:“好,我现在就看看。”

    崔乔的微博名称就叫崔乔,干干净净还挺正式,但个人简介就非常跳脱了。

    【人在异乡回国冲浪,不要惹我嘴比较毒。私人账号,工作相关问题联系使馆。】

    微博只有一条,刚发的。

    【崔乔-V:看看有没有理我的,我挑几个问题回答一下(背书包)】

    【我不信你嘴比我毒,除非让我亲一口(好开心)】

    【前夫哥发几张我老婆小时候照片,快快快快快】

    【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你敢艾特宁昭同吗】

    【好勇啊崔叔 你开微博得到官方允许了吗(哆啦A梦惊讶)】

    【(和十四岁小姑娘谈恋爱的不是阳痿就是变态.JPG)】

    【崔叔好惨 初恋完全没有石锤,他们只是父母认识的青梅竹马而已啊(笑哭)】

    【有没有自拍,带宁姓前女友的那种】

    看到这条,崔乔知道有机会了。

    【崔乔-V:不是前女友(图) //@咽炎又犯了:有没有自拍,带宁姓前女友的那种】

    【一边澄清不是前女友一边发她泳装照是吧(怒火)怎么,难道是现女友?】

    【笑死,你们是不是想弄死崔叔,现女友都来了】

    【臭女人限定泳装皮肤!】

    【先舔再骂不耽误 劝你识相多发几张】

    【怎么会有人类真是这个比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来一个发臭女人财的】

    【我说你要不要脸啊,拿前女友当财富密码】

    宁昭同看到这条,感觉到不妙。果然,一刷新又是一条。

    【崔乔-V:摸一摸自己的屁股,确认位置后拿手塞住你的嘴。宁昭同自己都同意了,轮得着你骂我? //@圈圈圆圆:我说你要不要脸啊,拿前女友当财富密码】

    宁昭同吸了一口气。

    我靠,这人——

    怎么比她还暴躁。

    【我他妈笑死】

    【果然是嘴毒啊(狗头) 关注了,以后喷不过就来你这儿找骂】

    【崔学长的最佳辩手从新生辩论赛拿到华语辩论锦标赛,你以为嘴毒是跟你开玩笑的啊(笑哭】

    【悄悄放个崔叔舌战群雄(当大喷子)的集锦(链接)】

    【你对她好冷淡,你竟然连名带姓叫她(哆啦A梦惊讶)】

    是的,崔乔这人虽然看着温和柔顺彬彬有礼,却从大一到研二打了整整六年二辩,火力全开的时候能喷得全场日月无光。这份履历为他进外交部铺了不少路,不过外放过后他在辩论上的所有才华就都掩住了,毕竟当年喷人是为校争光,现在喷人一个不注意就要为国得罪人了。

    宁昭同忍了忍笑,给他发了个视频邀请。

    南非这会儿还早,看着外面还不是很亮,崔乔没有开灯,把脸凑了过来:“同同,好多网友骂我——”

    “我也要骂你,”宁昭同没什么好气,“我什么时候同意你发我照片了?”

    这把柄崔乔不可能留,理直气壮:“我拍的时候就问过你了,问你能不能发,你说随便我!”

    她一噎。

    当时好像准备陪闺女玩飞行棋,都没注意到他说什么。

    他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按捺住得逞的欢喜,坐起来:“你在外面吗?有什么事啊?”

    宁昭同瞥他一眼:“刚杀完人。”

    崔乔呛了一下:“……什么人,还得让同同亲自杀。”

    “卫秋和孟峡峰。”

    “……”

    崔乔沉默了。

    等等,真杀啊?

    “怕了?”宁昭同有点好笑,“你在伊拉克待过两年,死人没少见吧。”

    崔乔叹气:“那也是别人杀的,不是我自己的杀的啊。我连枪都没开过,上次在便利店外面,还是我第一次拿枪指着人。”

    宁昭同略有同情:“不好意思啊,拿走了你的第一次。”

    “你要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爬!”宁昭同笑骂一声,看见楼道口匆匆过来的蒋铭,“有人找我,晚点再说。别赖床了,赶紧起床上班!”

    “好好好,同同再见,记得想我。”

    “记不住,挂了。”

    宁昭同放下手机:“小蒋,怎么了?”

    蒋铭呼吸有点发紧:“那个,宁老师,瓅瓅和陈将军可能被绑架了。”

    喻蓝江让家里人不要太着急:“老鬼也在就还好。除非那伙人极其专业,否则老鬼肯定能把消息递出来。”

    陈承平体力是比不上年轻时候了,但经验只会更加丰富,而且他这次是带孩子出门旅游,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老头儿。

    宁瑱一言难尽:“……一身腱子rou的老头儿吗?”

    喻蓝江瞪了儿子一样:“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得往东北飞。”

    宁瓅那个卫星定位的手环已经被扔掉了,最后的信号显示在加格达奇机场。当地警察已经出动了,说绑匪很可能是俄罗斯过来的武装集团,能在老林子里转悠半个月。

    这才三月份,大兴安岭那风雪一吹,红外仪器都不一定好使。他们有枪就不说了,如果里面还有几个中俄边境的当地山民,那估计搜两个月都看不到人影。

    大家也知道这一点,神情凝重了一些。

    片刻后,韩非问:“瓅瓅和陈队长是不是穿得很薄?”

    这话一出,家里人脸色猛变。

    宁瓅和陈承平去的是海南,估计穿的是短袖短裤,而大兴安岭里——

    宁昭同坐不住了:“我们赶紧过去!给潜月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去机场,有东西我们帮他带!”

    陈承平带着宁瓅一起被绑架,楚循甚至没来得及把消息上达天听,直接就带着人飞沈阳了。刘青山亲自来接的,知道他急,语速飞快:“除了一个机动小队其他全派出去了,选拔期的都没落下!别着急,只要还没过国境线,肯定给你救回来!”

    楚循是真急得上火:“他们穿得薄,这伙绑匪要是不讲究的,直接把他们扔出去冻死,谁来得及救?”

    刘青山觉得他是关心则乱了:“要真是就想要他们的命,犯得着跑这么远,直接把人弄死在当地不就行了?”

    楚循瞪他。

    “你别急,又不只是那孩子被绑了,监控显示老陈也在呢,”刘青山安慰,“老陈你还能不信?腹腔开那么一大口子还撑着回来了,你们那陈列室不还写着呢嘛?”

    “别跟我这费口水了,赶紧跟我说说情况。你自个儿心里有数,老陈出事也就我们几个人过不去,公主出事可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了。”

    刘青山一愣:“我靠,真是公主啊。”

    楚循烦了,把他推进门:“赶紧!”

    老鬼你还能不信?

    这话能安慰聂郁和宁昭同,却安慰不了家里人,包括宁瓅。

    她的眼泪都被寒风冻干了,有点睁不开眼,手被陈承平握着,却也感觉不到多少温暖。

    “平、平平,”宁瓅冻得牙齿直颤,“你、你穿鞋、吧,你穿了、背我。”

    两人在三亚海边度假,穿的当然是短袖短裤。那伙绑匪怕他俩真冻死,一人发了件汗味发酵的老式军大衣,其他没给,免得他俩起心思跑出来。

    结果陈承平还真干脆利落动了手,敲晕了一个,扒了他的衣服带着闺女从窗户跑了。

    但看守的只有一个,这臭靴子也只有一双,陈承平当然将就孩子,自己就穿着到脚踝的秋裤踩着洞洞拖鞋,在雪地里走了一天一夜。

    而小丫头的提议——他倒是想,但那竹竿倒霉蛋脚跟女人似的,38码,闺女穿刚合适,自己挤都挤不进去。

    陈承平苦笑了一下,拉着宁瓅找了根大树靠着,哑着嗓子道:“闺女,听着。我们现在要保存体力,尽量朝南边走。走到今天晚上,我们想办法找点东西吃,你妈他们肯定已经在行动了,我们得撑住。”

    宁瓅眼里又浮起雾气,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冻得发紫肿胀的脚脖子:“你的脚会冻出问题的。”

    陈承平用干燥的手掌揉了揉她的脸蛋,呼吸有点不太稳:“没事,你是小丫头,不能冻着。我是大男人,我撑得住。”

    宁瓅强行忍住眼泪,磨了磨他的手掌,拉着他站起来:“那我们现在继续走,找个背风的地方再休息。”

    看孩子那么坚强,陈承平稍稍有点欣慰,支着她站起来:“行,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个山洞。”

    再走了两个多小时,还真找到个山洞,陈承平确认里面没有什么猛兽,带着宁瓅进去躲了躲。他想到可能的追兵,不敢用倒霉蛋的打火机生火,准备跟宁瓅说出去找点吃的。还没开口,就看小姑娘身体一软,倒在了山洞壁上。

    陈承平大惊,连忙把她接住,一摸心率就知道不好,失温已经很严重了。

    他手都颤了一下,也没工夫自责,连忙把宁瓅湿透的内衣脱下来,擦干了再用两件军大衣给她严严实实地裹上。做完一切,他手脚飞快地冲出洞捡了一些枝条,在山洞最里面生了一大堆火。

    失温不能烤,也不能摩擦四肢,否则冰冷的血液回流会让心脏骤停。陈承平觉得自己失温的情况不算严重,脱了T恤烤得暖暖的,叠好放在宁瓅的大腿间。找了找,又把倒霉蛋的内裤拿出来,忍着味道烤干,放在了孩子的腋下。

    天气太冷,衣服很快就凉了,陈承平不嫌麻烦,在两处离得足够远的地方来回小跑,不多时甚至觉得核心体温上来了。

    来回几十趟,一个多小时过去,陈承平探手一摸,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肢体还是冰的,但心率已经上来了,也有轻微的颤抖反应,这说明身体已经开始产热了。

    他把剩下的衣服烘干穿上,把自己烤得暖呼呼的,展开她的双手,将她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现在要维持她的核心体温。

    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被这堆火唤回了大半,对于现在的宁瓅来说,他就是个热水袋。

    陈承平觉得现在应该可以浅睡眠小憩一会儿,但胸膛上睡着个冰块儿,脚上又针刺似的麻痒疼,实在是闭不上眼睛。迷糊了一会儿,他再次翻了翻倒霉蛋的随身小包,里面还有一把匕首。

    不行,待会儿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否则闺女撑不住了。

    等天色暗下来,确认宁瓅问题不大了,陈承平把火堆拆开,在离宁瓅近一点的地方搭了一小堆。确认没有什么失火风险,他穿上烘得干干的军大衣秋裤和靴子,拿着匕首,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没敢走太远,最后整到只雪兔,加上两大把野果子。倒是看到几头傻鹿,弄到了也没法儿吃,只能看着它们呼朋引伴地离开。

    最大的惊喜是两个尖叫瓶子,看着都挺干净,而且没有带盖子,那至少说明不是男人撒尿用的。

    瓶子和果子用雪洗干净,再把雪盛到瓶子里,放到火边等它慢慢融化。兔子还活着,陈承平栓了腿扔到一边,把手烘暖和,摸了摸宁瓅的耳根和额头。

    一摸,他脸色又凝重了一点。

    很烫,心跳很快。

    想了想,他把孩子抱到离火远一点的地方,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她裹好,再把她的衣服一一烤干。做完一切,雪水也差不多融化了,他确认不算冰,给宁瓅稍微喂了一点。

    喂到一半,宁瓅被呛醒了,一见火光里胡子拉碴的陈承平,鼻子一酸,钻进他怀里:“爸爸!”

    陈承平没喝水都被呛了一下,哑着嗓子骂了一声:“谁是你爸,赶紧喝!”

    宁瓅眼泪哗哗的:“你就是!”

    “什么就是,我给你妈输过血,我俩生不出你来,”这事儿家里人没避过孩子,陈承平又不介意,当然实话实说,“多喝点儿,你发烧了,多喝水。”

    宁瓅抱过那瓶水,眼眶鼻尖都是红的,一边喝一边小声嘟囔:“我不管,你就是我爸,你是我亲爸。”

    陈承平一颗老心都快被烘化了,倒还撑着硬气:“给老子留点儿。”

    宁瓅连忙递过来:“平平喝,我——”看到旁边抻腿儿的兔子:“我去杀兔子!”

    “躺着,明天别想我背你,”陈承平两口灌完,带着空瓶子和兔子往外走,“我去杀兔子,就在门口,有情况大声喊。”

    宁瓅看着他的背影,裹紧了衣服,哦了一声。

    说是门口,但陈承平走得稍微远了些。这大冬天保不准哪头老虎饿狠了,到时候闻着血腥味儿过来,他们两父子都得交代在这儿。

    把皮毛埋深,陈承平将匕首擦干净,再装了点干净雪,回了山洞。啥也没有的烤野兔子又腥又柴,宁瓅本来就还发着烧,像嚼蜡一样勉强吃了个兔子腿。

    陈承平劝了两句,看她真没胃口,把剩下的全部解决了。吃完饭,陈承平拉了点枝条掩映在山洞门口,再把火往山洞里面移了移。等所有事都做完了,两人一人喝了一瓶热水,再接上雪,在山洞最里面靠着,睡了个不太安生的脚。

    第二天洞门口刚刚投出天光,陈承平把宁瓅摇醒:“咱们得走了。”

    那伙绑匪不算专业,但身上的武器和装备都不是便宜货。自己用火很小心,应该不会被红外探到,但这地方痕迹留得太多,还要尽快走才好。

    昨天自己吃得多,陈承平看着那双洞洞鞋,决定还是勉强一下脚趾头,背着闺女走算了。宁瓅脚上套着一双臭袜子,直接踩进陈承平的外套兜里,陈承平拍了一下闺女的屁股:“抓紧了。”

    冷风扑面而来,宁瓅往外套里一缩:“好,平平你小心一点哦。”

    孩子高,壮,是真不轻,接近一百斤。要平时这负重都不算事儿,但脚趾头被压着,加上路不好走,就要稍微辛苦点儿了。

    走到接近傍晚的时候,陈承平终于见到人影了。一座还算坚固的两层小楼挺立在雪里,院子里养着鹿,里面传来电视的嘈杂声响。

    宁瓅当即就要叫起来,被陈承平一把捂住。他带着孩子打了个滚,速度飞快地绕到了小楼的后角。

    “平平?”宁瓅用气声问他,“我们不进去打个电话吗?”

    陈承平也小声跟她解释:“门口脚印很多,有可能是绑架我们的那批人。”

    宁瓅不知道这个推测为什么能成立,但也乖乖闭了嘴。

    家里人很多,电视开那么响,大概是想掩藏说话的动静。

    这地方视野还算宽阔,陈承平觉得现在带孩子离开有点冒险,想了想,把鞋脱给宁瓅:“你在这里藏着,我摸进去看看。”

    宁瓅有点害怕,但也努力鼓起勇气,踩进鞋里,用力点了点头。

    脚上没鞋,以陈承平的摸哨技术,兔子都惊不起来。他判断了一下地形,先悄没声地进了厨房,酸菜大rou萝卜土豆全部看都没看,从调料盒里搞了一点糖盐,直接塞在兜里。没办法,不敢拿塑料袋,怕声音太响了。

    弄完一切,陈承平小心翼翼地从厨房窗口跳出来,攀着水泥砖上了开放式的阳台,躲在落地窗边上墙后。不出所料,里面果然有不少人,陈承平把耳朵贴过去,能听到新闻联播的声音下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声响。

    “咋整啊,人跑了,咱咋交差?”

    “他妈的老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要是普通人人可能给那么多钱吗?”

    “我这、我这不是想着还得去趟海南,觉得折腾,拿这个钱是应该的。”

    “瘪犊子还应该的,老子这回就就不应该带你!”

    “你也别说老三,rou票身份都没搞明白你就敢接,我可跟你说,我昨儿都看见军机了。”

    “他妈的我就不信这群丘八敢抓老子。老子这堆东西往林子里一放,谁敢说我不是良民?”

    “可那老头儿和女娃都看清我们长啥样了。”

    陈承平一噎。

    老头儿?说的是自己?

    妈的,他老当益壮,哪里老头儿了!

    “甭担心这个!那一老一小的,连双鞋都没有,不可能活得下来。我就怕这死无对证的,人家不肯结尾款。”

    “也是,敢做这种事的,咱们家也惹不起。”

    “算了,不说这个,反正收了那么多好东西,咱们亏不了。毛子上次那批货什么时候交?”

    “就后天!”

    “老地方?”

    “那还能去哪儿?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

    角落里有双艳粉色的棉鞋,看上去是个老太太的,陈承平踩进去,悄没声地沿着墙根回到树后。宁瓅都不用说,把鞋还过来,抓住他的手肘,小声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陈承平看见门口那越野车了,想了想:“你再等等我,我去放把火。”

    既然知道只是乌合之众,他就没那么忌惮了,刘青山军机都开出来了,八成附近就有人。把靴子踹了,陈承平给宁瓅指了个地方等着,再次进了厨房。

    这次他拿了晾辣椒的一个塑料晾衣架,再拿了一把拆骨刀,这才将油撒在易燃物上,点了一把火。小心翼翼地关上门,陈承平从墙根绕到车边,先确认了这辆车的基本情况,而后用拆骨刀一下捅烂了驾驶座的玻璃。

    车警报尖锐地响起来,宁瓅紧张得要命,看陈承平钻进驾驶座捣开护板勾出电线熟练地短接启动,而后一把把她拎起来塞到副驾驶:“走!”

    还好这车够老,否则那么粗暴还真搞不定。

    宁瓅被碎玻璃割了两下,顾不得叫疼,回头看了几眼:“有人追出来了!”

    “躲下面去!”

    身后传来愤怒的叫嚷,陈承平以为他们会开枪,看来他们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沿着路一路往下,等进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陈承平终于有空抖一抖屁股底下的碎玻璃了:“闺女,借个电话,给你妈打一个!”

    “好的爸爸!”宁瓅应得脆生生,顶着路人惊异的视线跳下车,走到一个老妇人面前,“奶奶您好,我能不能借你的电话给我mama打一下啊?我们在森林里探险遇到了危险,今天才走出来。”

    “你们走到里面去了啊?”旁边一个大妈接话,“哎呀,那里面不能随便去的,现在除了几个跑山的,我们都不敢过去。来,用我的吧,赶紧回去,瞧这一身伤。”

    “谢谢阿姨!”宁瓅笑得甜甜的,接过来飞快地拨出宁昭同的号码,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却立即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mama!快来救救瓅瓅!”

    陈承平的腿有点冻伤了,屁股上被扎了两下,而闺女年纪小,虽然经历过失温和高烧,但没留下病根就好。

    刘青山不停地竖大拇指:“老陈啊,宝刀不老啊,宝刀不老啊!”

    陈承平没什么好气:“滚你妈的!老子这把年纪还要自救,国家养你们东北虎当宠物的是吧?”

    旁边东北虎的现任旅长郭涛脸都绿了,还是宁昭同看到了,连忙打圆场:“刘师长和郭旅长这几天都没合过眼,战士们也特别辛苦,少说两句!”

    其实刘青山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顿了顿,先跟陈承平解释:“人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在审了。也是你这老小子,藏得太好了,我们的人都没瞧见人影儿……”

    陈承平懒得跟他说,反正这把柄他肯定要拿着数落二十年的:“国内能弄到这么好的装备的不多,买凶的肯定是境外的,而且估计就住俄罗斯。”

    宁昭同应下:“这也是潜月的判断。怕你们已经被带出境了,他已经顺着林子摸过去了,消息刚传到,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陈承平心绪轻松了一点:“闺女呢,情况怎么样?”

    “没大问题,养养就好了。”

    “mama!”话刚说完,宁瓅就推门进来了,一见里面情况,乖乖问好,“叔叔伯伯们好!”

    刘青松打量着受了大罪的公主,心说老陈看着确实生不出那么漂亮的闺女,又想到当年在窗口围观他俩抱一起,心里有点不得劲。郭涛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干脆道了别,拉着老领导出门了。

    宁瓅关上门,扑了过来:“mama!”

    “感觉怎么样?”宁昭同轻轻碰了一下她脸上那几道树枝划出的伤口,“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宁瓅摇头,“平平把我保护得特别好。”

    宁昭同心头发软,磨了磨陈承平的手腕:“平平拿命保护你,你准备怎么报答平平?”

    宁瓅气壮山河:“瓅瓅已经想好了!”

    这下陈承平都坐起来了:“说说,我听听你怎么报答我的。”

    宁瓅嘿嘿一笑,凑到宁昭同怀里:“mama不能骂我。”

    “mama为什么要骂你?”宁昭同狐疑地看闺女一眼,“你要说什么话?”

    “没有,瓅瓅要认真提一个建议。这个建议既然能作为我感谢平平的方式,那肯定不仅关乎到平平,还关乎我们这个家。”

    “你说。”

    “嗯、咳,”宁瓅轻咳一声,睁着大眼睛看着宁昭同,“mama,瓅瓅想知道谁是瓅瓅的爸爸。”

    “?”

    “?”

    陈承平吸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是”

    “平平!”宁瓅示意他先闭嘴,看宁昭同没有想揍她的意思,又把眼睛睁大了一点,“但是瓅瓅觉得,血缘是不重要的。既然这样,要不mama跟非非离婚娶平平吧,这样就能告诉他们,血缘是不重要的。”

    “……”

    “……”

    陈承平小声对宁昭同说:“真不再检查检查?我觉得这丫头脑子冻出问题了,不然说不出那么混账的话。”

    宁瓅不满:“平平!我这都是为你——mama,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宁昭同面色阴沉如水,抬起巴掌:“你过来。”

    宁瓅转身就跑,被宁昭同一把拽住外套,宁瓅猛地挣开往外冲,宁昭同大步跟上去:“宁瓅你站住!我真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陈承平乐呵呵地看着母女俩冲出去,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

    妈的,屁股疼。

    东北的春光从窗口投进来,撒在脸上,竟然还有些暖意。

    陈承平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可以想见,又是一年百花盛景。

    孩子大了,他也快退休了。嗯……回家缠着老婆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