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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包括我

    

不包括我



    我没有理会岑安的调侃,揉揉胀痛的额头,在之前那个将她们的名字视为禁忌的时空,更不要提具体的影像了。

    我此时有些明白为什么我会在泽兰府中读到秦与默的传记。

    “薛灵?”

    泽兰、秦与默、脑海中来历不明的女人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几个要点串成一条隐隐约约的线,但是还不够清晰,我仿佛又回到最初被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的阴影之下。

    我没有一点想要探究的欲望,但是大脑已经自动联想。

    对此我只感到深深的疲惫。

    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在我眼前重叠,是熟悉的银灰色光泽,我怎样也不会想到泽兰墨罕是秦与默的后人。

    卡勒星系的几大家族由来已久,底蕴深厚,他们便是这样踩着前人的尊严生存的吗?

    抓住她探向我额头的手,我有些无力道:“我没事。”

    她顿了下,缓缓把手垂下,“你是因我昏迷入院,对此我有责任。今天起,我会贴身照顾你的。”

    即便她说得再怎么一本正经,那双没什么波动的眼睛凝视着人时令她看起来那么真诚,我还是从中品出了诡异的味道。

    “照顾?”

    “你?”

    “还是你们?”

    我将目光转移到旁边一直噙着笑,抱着臂,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岑安。

    她对上我的视线,挑了挑眉,“当然是我们一起,多个人服侍你不好吗?”

    我平静地看着她。

    她耸耸肩,“好吧,其实我们很好奇你是谁。”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去雍极星的所有成员资料我都清楚,你的表现和‘薛灵’出入太大,我很好奇,所以看了这屋的监控——哦,对了,这家医院是我名下产业。”

    “是吗?”我轻声开口,“你们是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还是想知道我自哪里来,如何做到这种‘借尸还魂’的惊世之举吗?”

    我的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如果是前者,那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是后者……我可能比你们更想知道答案。”

    她短促地笑了下,“我看你可没有多大的求知欲,不过我与你恰恰相反——我很好奇,所以我迫切希望你留在我们身边。而且,很抱歉,这段时间,你也只能留在我们身边。”

    “闷在屋里七天了,你也不闲无聊?她的字就这么好看?是要你学习学习,但没必要把自己搞成书呆子吧!一个闷葫芦不够,还要再来个折磨我!”

    我随手接过岑安带来的热饮,轻轻抿了一口,没有理会她的吐槽,继续翻着秦与默的笔记。上面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可以看出主人多么自律克己。

    岑安确实对我抱有莫大的好奇,但是一番询问下来发现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决定从头做起,给我灌输相关的知识。

    她是这样说的:“反正你也逃不开我们的手掌心,无所谓了,早点知道如何通过精神力与活体感知才是正道。”

    见我有些不解,她耐心解释道:“人类发现精神力的存在以来,第一步,是借助它自身存在的能力,对自身及外界造成影响,就像先驱者自爆一样;第二步是利用它与外物感知,这就是个精细活,由此产生了机甲。但是我们现在对于如何与外界感知并不明朗,现在的机甲连最初的概念都没有实现,就是个大型移动钢铁。”

    岑安说到这里,眼神深邃,看向我的目光是斩钉截铁的坚定,“与默天生精神力敏感,她重提“机甲”概念,必将掀起新一轮改革,人类的文明,将迈出一大步。”

    “你与活物感知,直接跨越我现阶段的研究成果。所以,”她勾唇一笑,“你是我的奇迹。”

    奇迹?

    我摩挲着茶杯,想起她的话,冷淡道:“早日破解难题才是关键,你管我宅了几天?”

    她被我噎了一下,恒星的暖光射入屋内,洒在我们身上,杯子里的茶水也荡漾着粼粼波光。

    屋子里好一会儿静默,她突然说:“你这人,肯定没什么朋友吧!”

    朋友?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我眼前闪现许多张人脸,我的思绪停留在记忆中贝罗的脸上许久,最后都是烟消云散。

    我们是患难真情,但是我与她同在一个社会漂萍浮沉,如果之后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对于彼此而言   我们也只不过是匆匆过客。

    我突然想起那本极其严谨客观的书中,这位秦大指挥兼高级工程师唯一一点带着主观色彩的文字,“挚友岑安……与我共开机甲之路。”

    怎样的感情能称为挚友呢?

    不过我的疑惑只存在了一会儿,对此我并不纠结,只是无所谓地应了声。

    她似乎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嗤笑一声,“无聊的人。”

    我对她的离开毫不关心,只是没一会儿,又一个人上来,她板板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及腰的柔顺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

    她无声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道:“想去虚拟擂台吗?”

    所谓虚拟擂台,就是通过专业设备对参加的人进行匹配,然后二者决斗,以此激发潜能,稳固精神力量。

    泽兰军校也有相关设备,我垂涎已久,没想到居然在另一个时空实现愿望。

    待我满头汗水地从设备舱中坐起,秦与默依旧安静地陪在我身边。

    “我想你会喜欢这里。”

    “这不是我所喜欢的,但一定是我必须得到的。”我淡淡道。

    她沉默了会儿,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里点缀着细碎的光芒,“蓝什,我们没有时间了。”

    声音很轻,轻得像她自己在叹气呢喃,然后一阵风将字语吹进我的耳朵。

    我知道她说的时间指什么,变异种在联盟之外虎视眈眈,人类联盟,没有时间。

    但是,这场长达十数年的战争,最后胜利了。

    或许我站在上帝视角,以旁观者的态度观看既定事实,就像看了场知道结局的电影,索然无味。

    也或许是,我这个人,本就薄情自私。

    我停住脚步,“不包括我。”

    当我在这里看到人类迁徙离开地球之前,也就是所谓的远古历史时,便注定了我难以再对此世的人产生任何认同感。

    虽然早已有所预感,但是当那些记录模糊,与我记忆中的时间节点与人物匹配度过低的文字清晰地摆在我眼前时,还是令我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空虚。

    “不过我会尽力。”

    我终究是想见证这段历史,哪怕我与她们本不同源,也不可否认我曾经对秦岑二人的钦佩叹息。

    后世关于她们的书廖廖,泽兰府的《机甲起源》几乎成了孤本。

    我只知她们最后陨落,如今却想知道其中原因。

    我依旧每日在阁楼看着书,去虚拟擂台熟悉精神力的运用,同时锻炼着身体,训练格斗技巧,经常向秦与默讨教,成日与岑安泡在实验室与cao作台上。

    我在岑安那里也学到许多,她所研究的理论都是本质核心。

    两年时间,难得平静。

    直到有天,她兴高采烈地蹦出实验室,欢欣舞蹈,史上第一台真正的S级机甲已经初具雏形,只差最后一步。

    一切都是这样欣欣向荣,好像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但是战争来得很快。

    秦与默步履匆匆回来又离开,军装上多了几道从前绝不会有的褶皱。她带走岑安,同时将一张卡递给我,对我说:“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又安静的地方,过你说的那种采药泡茶的生活。”

    岑安在后面沉默地望着我,如果是平常,她总要和我呛几句。

    我很平静地接过卡,已经开始物色适宜居住的地方,虽然许多事情乱七八糟,但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喂!”

    就在我提着行李要踏出门的最后一刻,岑安突然叫住我:“别整天闷在家里,你早晚发霉!之前不还说我的机甲建模丑,你最好快点搞个‘好看’的出来!”

    我转过头,她抿了抿唇,轻轻肘击了下旁边的秦与默,“不说点什么,好歹是室友。”

    秦与默沉默又沉默,最终憋出一句:“好好锻炼。”

    战争总是残忍的。

    外太空里人与其驾驶的战舰一瞬间被炸了个干净,碎片漂浮在宇宙中,四处游荡,没有归期。

    陆地上的更直观一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艰难地求生。

    秦与默在临时战备区修整,中央调配的人手不够,她只能自己动手挖掉焦黑的伤口。

    岑安进来时秦与默已经整理完毕,她几天没合眼的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难听,“中央想让你死。”

    秦与默不语。

    岑安冷笑,“他们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竟然不惜用一个军团以及边境所有居民给你陪葬!”

    “岑安,走吧。”秦与默突然开口。

    对面的人皱眉,神情严肃,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明知道我绝不会走。”

    秦与默敛睫垂眉,修长的手指正好落在桌面上的一个土黄色圆点,“群众已经迁移,拓普星是联盟最后的保障。我将在这里,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站起来,看着岑安,眼中决绝的冷意柔和下来,“可是岑安,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重提机甲概念一事并不容易,许多手续还得经过层层批准,一些核心资料与资源也不掌握在她们手中。

    为了实现目标,秦与默立下了军令状,限定期限内成功打造出一架真正的机甲。

    秦家的人天赋惊人,秦与默尤其卓越,中央对她们的忌惮也不是一年两年,是几代人疑心积重。现有数据表示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最初的机甲构想,即便秦与默已经触碰到关于精神力更深的门槛。

    这个军令状,也合了他们的心意。

    此次变异种入侵,他们也以这为借口,只调配有限军力支持,便是想让秦与默折在拓普星。

    岑安挫败地将头埋进臂弯,手胡乱地抓着头发,“但凡再早一点……再早一点……”

    “哭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