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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之情,最多在给杨逾定罪后满门抄斩也就罢了,没必要在这里如此折磨人家。杨德浑身无力地趴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你说,”莫玉笙转向杨逾,用讨论天气的语调似是不经意道,“他这次醒来之后,还愿意继续代你受过吗?”杨逾浑身一颤,看向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恶魔。“他若是不愿意你该怎么办呢?”莫玉笙摸摸下巴,“选择权在你这里,其实他是抗议无效的,所以你要逼着他……逼死他么?”“……”“啧,那时候他一定恨死你了,说不定会恨得想杀了你呢。”“啊——!”杨逾终于被他刺激得发起狂来,这本来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家两眼通红,猛然喷出一口血来,发疯地把自己的头往狱中墙上撞去,“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啊啊啊——!”莫玉笙面色一寒:“我允许你死了吗?我告……”“玉笙。”甬道入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声音不大,但狱中所有还神志清醒的人闻声都不由一震。莫玉笙急忙转过头去,一瞬间从一个霸道的君主变成了一个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显得有些讪讪。苏倾走过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脚下虚浮得很——莫玉笙给他下的那药本该至少是今日午后才能醒来的,他现在便强行恢复清醒,到底还是有些勉强。三个人谁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找来,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他们是知道苏倾对杨逾的“感情”的,实在很难确定他会不会生气。杨逾这时候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然扑到栏杆上冲着义子声嘶力竭地求饶,连昏迷的杨德都恢复了几分意识,投来恳求的目光。沈悠却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师弟面前,柔声问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宫里人都在找你。”“你、凤洲……”穆云有点结巴,“你听我说……”沈悠摇摇头阻止了他:“这是你的事,早在悬崖上我就立下誓言了,自从我跳下去的那一刻起,便与杨丞相再无关联。”这不仅是他的意思,也是原本的苏倾会做出的选择。没有人是真正不知好歹的,他已经知道了谁才是他的亲人,谁才是他真正该在意的人。为了仇人而伤害爱着自己的人,是这天下最蠢的人才能干出的蠢事。“走吧,”他眉眼都带上了笑意,“登基之前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我的殿下。”第89章一生情有独钟-1杨府上下很快便都被以谋反未遂的罪名关押了起来,虽然说过不再对师弟对杨逾的处置方式发表意义,两人却还是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分歧。穆云想的是把所有人都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沈悠却觉得没必要做到那么决绝的地步。“我们这样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典型吗?”穆云无奈地试图劝服师兄,“有时候宽容是好的,但有时候不是,万一再出现一个莫玉笙,咱们担得起责任吗?”沈悠叹了口气:“他又不是你,凭良心讲,你觉得他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穆云有点无语地撇了撇嘴,“那谁知道呢……”“你就是气不过,”沈悠点点他的脑门,“你明知道,这次能复位成功走的都是以仁治国的路子,能得到那么多支持也都是因为你表示会坚持文帝的德政,就算你以后手握大权了想要反悔,也不能在这个初初登基的节骨眼儿上和自己的主张对着干啊。”穆云鼓了鼓气,不得不承认师兄说得有道理。这些利害关系他是明白的,也知道对杨府众多无罪之人囚禁终身才是最适合眼下安抚民心的路子,毕竟看不惯杨逾的多是士林中人,而这些讲究宽容博大的君子,对赶尽杀绝这种做法还是不太喜欢的。可他就是气不过。“其实对于你怎么处置他们,我自然是无所谓的。”沈悠继续语重心长,“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苏倾不,如果真的是他,恐怕要跪求你轻轻放过杨德了,我现在不求你这个,只想你别再折磨他……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浪,不若便囚在京城里,多加看管也便是了,毕竟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杨逾做的,他却没干过什么。”“唉,”穆云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头蹭到师兄怀里,“你说的也有道理。”沈悠一挑眉:“有道理,你怎么就不听话,嗯?”穆云不答,伸开双臂搂住他的腰,耍赖一样拒不吭声。最后事情还是如沈悠所愿那样发展了,他们两个都不是太感情用事的人,既然在人家的壳子里,自然就要以最认真的态度选择出该走的路。莫玉笙想要的是一个国运绵长的帝国,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们就要一点隐患都不留。杨逾最后被判斩刑,族内男女老幼逢大赦免死,皆被囚于京师,一生不得踏出府门一步。——在这个连坐盛行、动不动被诛灭满门的时代,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可以想象到的最好结局了。而且……终身不得踏出府门什么的,这条命令相当具有弹性,只要确定那些人不会造成威胁,谁管他们在哪里干什么。若是之后能给帝国做出贡献,或幸运再遇上大赦天下,也不是没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当然,那就不是这一代的事儿了。自此之后,新帝仁慈的名声传遍天下,百姓在纷纷感叹其宽宏大量的同时,对新朝的生活也萌生了相应的期待和信心。杨逾在踏上法场的那一刻,心情甚至是极其放松的,这时候的他,已经把死亡看做了最好的解脱。大业横断、妻离子散,那次之后,儿子毕竟还是和他离了心,言语之中虽无抱怨,但却也再不像原先般崇敬孺慕,至于妻子姬妾,更是从未到牢中去探望过。这其中固然有整个杨府都处在严密监视制约下的原因,可归根到底,无非是凉薄之人身边处处凉薄。他有时处于昏昏沉沉仿佛没有止境的痛苦之中的时候,会莫名想起苏倾,还有当年的太傅。杨逾这一生,从来都对所谓的忠孝节义嗤之以鼻,但从青年时期开始,他就不断地栽在那些对其奉若圭皋的人身上。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他这种灭绝人性的家伙,也会觉得和这些人相处起来更加舒适。他越来越多地回忆起苏倾从小到大的样子,想到那个孩子总是用如何忠诚而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不论遭到怎样的对待都始终不会冷却眼中的温暖。那种温暖哪怕是现在在这种湿冷阴暗的监狱中回想起来,都会隐隐感到有热流暗涌。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