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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都好,只要别将他送入言家。他允了,没问任何缘由。那些药没能救活言二夫人的命,她在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悄然离世。言昭含醒来时,呼喊了千次万次也没能将他的娘亲唤醒。这是出乎孟透意料的。言二夫人分明是在言昭含十五岁那年夏天去世的,怎就在这一年离世了。后来孟透想,或许在言昭含的梦境里,他希望娘亲在重遇言书涵之前就得到解脱,活着于她而言,实在过于痛苦。言二夫人临终前说想要火葬,其实是不想拖累孟透将她的尸身运去天南海北。火化时言昭含安安静静的,却在孟透将他娘亲的一小捧骨灰放入锦袋再交到他手中时掉下眼泪来。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双手合十捧着锦袋,瘦弱的双肩不住地颤抖。孟透把他揽入怀里,他在孟透怀里失声痛哭。孟透想,想他的平生不如意,想他的满身伤痕。他说:“你别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言清衡曾对他说:“如果你见过小时候的昭含,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了。”孟透此时才能感同身受。小言昭含很乖巧,又很粘人。他要去哪儿,言昭含都忽闪着乌黑的眼睛,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很小的一只手。孟透想早日带着言昭含离开梦境,曾同他说起过从前的事,意图唤起他的记忆。可是这个小孩坐在床榻上吃糖果,歪着头,听到兴起处咯咯地笑,半点儿没有要回忆起来的样子。他皮起来就不愿意听了,软软地躺在床榻上看孟透。孟透装作没好气地问道:“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你说……”小孩往嘴里塞了一颗糖,“你说我是你媳妇。”……话是在理没错。孟透感到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万般无法之下,想到了一个人。他的余轻师叔在入暮涑前,曾在拂莲开过酒馆,他算算时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于是他带着言昭含去了余轻师叔开的那家酒馆。二白酒馆。余轻师叔说他当年起这个名是因为他开酒馆时穷苦潦倒。孟透一打听,这个酒馆名气还挺大。人们说女掌柜容貌妍丽,天下无双。孟透还想,哪儿来的女掌柜,怕是余轻师叔从前的相好。他找到地方的那日晌午,就在酒馆给小言昭含喂了一盘水晶饺,还有几块糕点,直到他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吃饱了”之后才作罢。孟透给他擦了嘴。酒馆中有一位披着狐裘、容貌妍丽的女子,盯了他半晌,提了壶酒坐在了孟透身侧。孟透望了眼她,身子僵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女子的容貌美艳是美艳,颧骨略高,嗓音也有些低沉沙哑,人有意无意地靠近孟透,“奴家今天做的菜是否还合胃口?”孟透看了她一眼,从腰间拿下暮涑的腰牌扣在桌上。“暮涑弟子?”那女子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子,整理好衣襟,低声对他道,“跟我去楼上。”孟透依言抱着小言昭含上了楼,跟着女子拐进了一个隔间。待坐定后,那人就开了口。“你是暮涑的弟子?”那人用了真声,是男人的音色。“是,余轻师叔。”余轻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师叔为了招揽生意,过得不是很容易啊。”“理解理解。”孟透打量着余轻师叔道,“师叔,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请教于您。”余轻师叔喝了口茶润了润嗓,道:“你说。”“心魄被困于梦魇中的人该如何解救?”余轻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嘛……”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言昭含身上。小言昭含坐在孟透腿上,靠着他的胸口。孟透环着他,将他一只小手握在掌心里。“这是你家小弟?”“不,”孟透道,“这是我夫人。”余轻一口茶喷了出来:“啥玩意儿?!”言昭含拿水汪汪的眼瞅他,接着又貌若无辜地靠回了孟透怀里,把玩着孟透垂落肩头的头发。“你……”“师叔,”孟透肃容,“您相不相信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幻境?”余轻把杯里剩下的茶喝尽,咂摸了一番。“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庄周梦蝶。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现在正陷在这个幻境中,”孟透看了怀中的言昭含一眼,接着对余轻师叔道,“我希望您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余轻打开一壶酒,给孟透面前的杯子满上,道:“你既是暮涑的弟子,又叫我一声师叔,这个忙我是不想帮也不成……这样,明日子时你再带……带这个孩子来酒馆找我。”“诶,我说,”余轻看着言昭含,表情不忍直视,“这真的是你媳妇儿?”孟透笑而不答。孟透带着言昭含出门时,听见有酒馆里客人喊:“轻轻姑娘!”接着听见他师叔用娇嗲的声音回道:“诶来了!”他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第136章长梦6第二日子时,孟透带着言昭含来到二白酒馆。酒馆的门关着,而余轻师叔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换回了男子衣装,穿着素白的衣袍倚在门柱上,这才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街道上画着一个猩红的阵图。余庆师兄走到阵图旁,神情严肃地叫言昭含过去。言昭含有些怯,依偎在孟透的身边,小手攥着孟透的衣衫,不敢走过去。孟透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别怕。你就站到那个阵图里,闭上眼睛的工夫,我们就能离开这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小言昭含向来都是乖巧的,向阵图走去,回头看了孟透几眼,最终乖乖地站在了阵图中央。余轻师叔在最外圈又撒上了一层朱砂,接着将装着朱砂的罐子丢到一旁,捏长决时四周风动,顷刻间,阵图显出刺眼的血色光芒。言昭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在阵图内如薄纸般摇晃,他环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嘶喊出声来。他哭着喊着“哥哥”,他想要孟透救他出去。那几声叫得撕心裂肺,孟透听得慌了神。余轻师叔是说剥离心魄之术可能会失败,却不曾说此术会让人这般痛苦。孟透跑到余轻师叔身旁,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仍在施加真气的余轻师叔,缓缓将手臂放下,做了一个“收”的手势,一缕纯白的真气在指尖飘散。言昭含从阵图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阵图的光芒消散,孟透冲上前去,将满脸泪痕的孩子抱在怀里。“不行。他还不能经受此术法。”余轻师叔摇摇头,皱眉道,”照理被剥离心魄者不会这样痛苦,他这样的不堪忍受,只可能是因为他在排斥,不想让心魄从躯体中抽离。我看,你还是再缓一缓,等他自灵魂深处愿意离开这里,你再来寻我罢。”言昭含不愿意回到真实的世界,宁愿留在梦境里,做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他还不想离开,孟透唤不起他的记忆,也无法强行带他离开。余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