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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鼻子,后来就一直捅喉咙。这个病人总是说他身体里有虫子,虫子会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爬出来。它们全爬走,他就死了。晏宁把洁洁留下的psp和狄秋那天给他的充电线拿来给他了。狄秋下午闲着时会打打游戏,也会看看书,他经常犯困,玩游戏也好,看书也好,都是断断续续的,但他闲着的时间很多,房间里的旅游攻略,也就这么一本接着一本看完了,什么成都,广州,耶路撒冷,巴黎,伦敦,芝加哥,不到半个月他已经环游了大半个地球。晏宁上早晚两个班,换班的间隙或者下班之后正好就是下午狄秋睡醒的时候。他会给狄秋带香烟,带巧克力豆,还会带他去天台吃烟。巧克力豆是稀有品,狄秋一天吃一粒。香烟也是稀有品,狄秋一次能抽半包。晏宁说:“我给你找个塑料密封袋子,你把烟和打火机放在里面,放到抽水马桶水箱里,刘阿姨就找不到了。”狄秋嗤之以鼻:“刘阿姨来我房间又不是来找东西的。”晏宁笑着看他:“对啊,对你进行点对点式服务啊。”狄秋朝晏宁伸出两只手,看着自己的手腕,说:“刘阿姨每天早上都要检查我的手腕,脖子,但万一我自虐,割的是大腿呢?”“那我等下去告诉她一声,你每天早上脱裤子给她检查。”晏宁叼着烟笑着说,“还是换我每天早上来给你检查身体啊?”狄秋看他:“那你是不是就变成我的主治医生了?”晏宁鼓起眼睛:“当然不是!”狄秋笑出来,他趴在了栏杆上望下面,晏宁也跟着趴下,跟着看楼下。他和狄秋靠得很近。他会亲狄秋的头发,有时会亲一亲他的脸。狄秋趴得更低了。天太亮了,阳光十分灼眼,他几乎看不清楼下的景物。他问晏宁:“你看到什么?”“人像蚂蚁一样。”狄秋说:“从高往下看,有什么是不像蚂蚁的吗?”“楼和树咯,人造的森林和自然的森林。”狄秋笑了,摸着栏杆从晏宁身边走开。他绕着天台漫步,吃香烟,他问晏宁:“你为什么一个人住?”晏宁转身看着他说:“我大学时候炒股票赚了钱,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你不喜欢和家人住在一起?”“不啊,搬出来住才会更喜欢家人。”狄秋看他:“那你现在是不是更喜欢你的前任?”晏宁哈哈笑:“现在更恨他。”晏宁又说:“亲情和爱情怎么一样呢。”“哪里不一样呢?”晏宁笑着:“亲情是天生带着负罪感的,爱情嘛……”他转回去,不响了。狄秋走到了晏宁对角线的位置上,他停下了,盯着晏宁。晏宁幽幽地说:“爱情是会滋生负罪感。”狄秋摸到了栏杆,低下头,继续走,他说:“你谈恋爱怎么好像上法庭。”“怎么不是呢?一群陪审员等着审判你,有没有资格爱,允不允许你爱,爱的对不对等,不是上法庭是什么?”狄秋听笑了,晏宁忽然吹了声呼哨,狄秋抬起头,他看到晏宁叼着烟和他挥手。他们离得有些远了。晏宁高声问他:“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狄秋停下了,看他:“你不知道吗?”晏宁笑出来:“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感觉?”“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吗?还会因人而异?”“人类的感觉并不相通!”晏宁一指天上,“书上说的!”狄秋摇摇头,微笑着往回去。晏宁对他道:“哦,对,涂医生今晚七点才能来了,让我和你说一声,他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要一起吃晚饭。”狄秋走回了晏宁身旁,道:“他有儿子?”晏宁一耸肩膀,背倚着护栏,把烟丢开了。他说:“涂医生蛮好的。”狄秋道:“我告诉他我不排斥男的,他会电击我吗?”“性向又不是精神疾病。”“还是你们精神病医生想得开,恋爱陪审员应该只在精神病医生里选。”“那完蛋了,那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被判是人格分裂自恋狂。”狄秋哈哈笑,晏宁也笑,狄秋的烟也吃完了,晏宁摸出两根烟,两人凑在一起点烟。晏宁问狄秋:“你不排斥男的,也不排斥女的吗?”狄秋护着打火机的火苗,用力呼烟,说:“我不知道,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整天整夜地想过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想要摸一摸哪个女孩子的手,也没有嫉妒过哪个女孩子的情人,没有想要盯着她,看着她,她不说话,她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我想他坐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他也好,时间也好,我也好。”一卷热风拂面,狄秋看了眼晏宁,晏宁笑着,说:“你继续说啊,不用管我,我也想就这样看着你。”狄秋扮了个鬼脸。晏宁说:“好看的人扮的鬼脸都是好看的。”狄秋受不了,鼻子里出气,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和晏宁分开来,仰着头往天上喷烟,过了歇,他问晏宁:“涂医生会和你说我们聊了什么吗?”晏宁拱了拱狄秋:“你干吗,你和他说我很多坏话,怕被我知道?”狄秋轻轻笑:“对啊,我说你追我,死缠烂打,试图用可可和尼古丁麻醉我的灵魂。”“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给你带全家桶。”晏宁伸手摸了摸狄秋的头发。狄秋转了个身,矮下`身子,用臂腕围住了脸。每天晚上,他都需要去涂医生那里报道。他们也没别的事可作,单纯聊天,聊很多,聊和狄秋有关的很多事。关于母亲。狄秋眼前浮现的是:“雾。”一道幻影。关于他自己。狄秋只能想到:“一张纸。”而小丁,是“骗局。”关于父亲。狄秋看着涂成文,他想到的是:“树。”一棵长在雾里,离他很远,翻山越岭都走不到的树。图春。他们不聊图春,图春这两个字,让狄秋无话可说。他会躺在沙发上沉默,涂成文不打扰他,任他不响,只是埋头写着什么。这晚,他们又陷入了沉默,狄秋到处乱看,涂成文办公室的墙上除了一些守则宣言之外,还有一张医院全体医护人员的合照。涂成文坐在第一排,边上和身后不少比他年轻的面孔。狄秋想到了什么,便问他:“涂医生,你儿子多大了?”涂成文头也没抬,说:“二十七,过了下个月就二十八了。”狄秋算了算:“哦,那和我差不多大,他也是夏天生的啊?”涂成文笑了笑,狄秋说:“没想到苏州的夏天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