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sm小说 - 同人小说 - 【路辰gb】梨花在线阅读 - 第二十四章:荒芜

第二十四章:荒芜

    你没来得及为他下葬,便离开了这里避难,坐上火车,窗外是这块土地的血痂,破败的戏园,抽烟的男人和女人,而你熟视无睹,你越过这里的耻辱与光辉,越过女孩的尸体和肮脏的河流,越过骑着自行车妄想的青年和无尽的金黄的麦田,无数的蝴蝶被关进灯罩,无数的鸟儿被抓进笼子,但它们都被解救出来,被穿上制服的人们打开笼子,飞到天空,早已失去飞行能力的鸟儿摔死在农田里,但这都与你无关。

    你知道了他的接线员已服毒自杀,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觉得这里不再安全,你必须离开,他明明有无数个可以杀死你的机会,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自杀,你看着碧色的天空,偶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次莫名其妙的出行的回程。

    你带着他跑下楼,也终于在原地打转够了圈,你们骑上自行车时丢了一枚银币决定谁来骑车,你赌正面他赌反面,银币落到他手心是反面,你期待地望着他,手搭上自行车的手把,他对你说是正面,回去的时候又要麻烦您了……他带着笑意和叹息说,要记得还车。

    他搂上你的腰,路程还是颠簸不堪,坐垫硌人也只能忍着,他靠着你的肩膀回忆你的呼唤,回忆那风景,他的肩上还是被你强行披上了外套,你的气息围拢着他,像一个没有缝隙的拥抱,你们亲密无间地共享着野蛮生长的恋情,府邸在车轮颠簸的声音中慢慢从天际浮现,他却没有抬头,你笑着在前面更强的风里大声喊,怎么了——?

    因为风寒难受吗?你的声音有点失真,他没有回答,答非所问,他更深地把脸埋进你脖颈,说,过了这个秋天,又是一个新的冬天呢。

    是啊——又是冬天,说起来,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二个新年吧——?你一边说着一边摇着车把上的铃铛,风在脱离了高空后再次温和下来,他感到他被冷风刮得僵硬的肺部在缓慢复苏,肢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辆自行车没有后视镜,你看不到他靠着你肩膀的脸,只能想象着他被冻红的鼻头和疲惫但发亮的绿眼,他原本得体的发型被吹得像一团杂草。过了新年,春天也要来了啊——!你感到他笑了一声,更紧地抱住你。

    你通过他略微发抖冰凉的手指猜测他现在在想什么,猜测他像以往那样疑虑太多,猜测他现在在考虑怎么把这事处理好,但他这次没想太多,只是看着枝头飞离的候鸟和天空上飞机划过的痕迹在学校的玻璃上形成一个巧合的交叉,就像他曾经坐在窗边等母亲的信时百无聊赖看到时那样,他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一个人走得太快,另一个人跟不上去,我们会一直这样做着有实无名的恋人吗?像这样惶惶度日,像这样担心另一个人的背叛和离开,像这样连告别时,一个吻都不能给对方。他仿佛迟来地对你满是空想的承诺有了疑问,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路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问出了口,从前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想过太多次,从你们的第一次约会,到分享对方眼里的星空再到现在,他一直以为当他问出口的时候,他会度过一个煎熬的等待,不断猜测你的答案,不断想象着你的声音从遥远的线那端跨过海洋的尽头来到他身边。

    但他没有,他只觉得一种莫名的轻松,好像这是一场稀松的小事而不是一个关于未来态度的问题,他几乎什么也没想,只看到你的发梢在夕阳的余晖中变得透明,温度不断被风带离又再次传给对方,那微妙的温暖仿佛连接着你们截然不同的人生和两颗心脏,在将尽的长天里,在塔楼的尖刺下,连风都被你们抓在手上,云也不敢停留,他终于车轮声里听见了你的笑声。

    想什么呢——!你恣意的声音透过胸腔比听觉先一步到达他的感觉里,那缥缈而真切,却像又一个离别的征兆,他忍不住完全埋进你的后背,手臂颤抖不已。

    他不知这样的疑虑从何而来,只是开始祈祷你所说的那个春天,那雪融后的暖阳,能快一点,那怕快一点都好,快一点来到你要离开的港口,快一点到车站,快一点驱散这寒冷,快一点……让我们重逢,然后重新开始。他那样想着,却不知道不会再有那个所谓的重逢。

    这不是还什么都没有开始吗——!他藏住自己莫名的难过,浅浅地回答了一句,嗯。你笑着空出抚车把的一只手,牵住了他的手指。

    但他决定不再想下去,他感到四肢被情绪感染得发热,像高烧又像被火烫,他跟着你一起笑起来,你们在摇摇晃晃的车子笑得几乎跌倒,车篮上随便摘下的梨花摇摇欲坠差点被车轮碾过,几乎让你们滚落到地上,脏兮兮地望着你们眼里提前到来的星空。

    你用力地踩着踏板,车轮压过底下的草地,一直向着府邸前进。在回到那里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你对他说,别担心了,你总是会把我带回家的,对吗?他的心被荡得发疼,风寒变得更重,他带着鼻音回答,我会等你。

    你尝试着贴近他的手,他的手掌微凉湿润,安静地伏在你手心,温度试图传递给那一片皮rou,他却像夕阳俯视的荒土一样怎么也暖不起来,他大汗淋漓,指节发颤,泛红的肘关节与你的抵在一起,连骨架都要融化在黄昏里。

    你们各自拿枪的手终于握在一起,那薄茧像无法愈合的伤疤,你再次回忆起第一次杀人的情景,淡色的血腥味已然褪去,却只感到眼前一片荒芜,这是他已离去的废墟,是他的坟墓,他在十年前就提前住进他的墓xue,日日听着风雨,他的眼睛小心望向你,天将要下雨,就像绿意倾泻,即将再次迎来一个潮湿发霉的春季,雨却怎么也灌溉不出梨花的绽放,你回望他柔情的眉目,忽然意识到——

    他早在三十一岁时便已死亡。

    于是你在本该第三次重逢的时候接到他失踪的消息,那是个太漫长的下午,盛夏的蝉鸣把人吵得心烦,你曾经和他央求过让他唱一首歌录进录音机里,他百般无奈还是红着耳尖唱了,他唱得很认真,吐字带着疲惫和慵懒,反而显得更加眷恋,那首简单的情歌并不是他所擅长的唱戏,但你在寻找他的替代品以至于到后来有段时间忘记他的过程里,在每一个倦怠的午后,你听了那卷磁带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