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秋至，祸乱起。陈太师果真狗急跳墙了，借助舆论造势号召天下各路诸侯起兵肃朝纲，兴正统，迎立世宗皇帝之孙庆王为帝。

    九月便领兵攻打京师，而此时裴封奉命前往珈蓝调兵护驾，已经行近德州。

    珈蓝三万裴家军留守珈蓝驻边一万五千精兵，一万四千人赶至京师，剩余近千兵骑由张超带领前往北枳，拦截陈太师的人马抢在其之前将庆王控制在手中。

    十月初便带着小庆王殿下在德州与裴封汇合，而此时陈太师已经联合各路响应的诸侯攻打京师。

    禁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一路退守大内。即便是在内忧外困之下，又挺着大肚子。裴璃仍旧在坚持守城由她为指挥，辜延之领兵作战。

    而正当两军胶着之际，珈蓝却传来了大月破关直逼黑虎崖的消息。这正是囚禁司徒澜庭后，那厮嚷着他只要失踪，大月必然进攻珈蓝。

    他以珈蓝相要挟，料定裴璃顾此失彼，必不能两全。更何况她还怀着孕不能作战，只能纸上谈兵。而且以她软弱的性子，也不敢杀自己。

    因此司徒澜庭即便被囚，仍旧是嚣张直极。

    裴璃经过甚重考虑后，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弃守珈蓝。密令杨贺将珈蓝所有民众内迁至代郡，只给大月留下一座空城。

    可她还是很难过，活着的人可以迁走避祸。可那些死去英烈的坟冢，周临的母亲，他们却依然还留在战火之中。

    将那封密旨发出，下定决心弃守珈蓝时。裴璃握着笔的手中都在颤抖，直到经山带着密旨出去还久久不能释怀。

    “将军，今日不得已弃守珈蓝，将来必有收复之日。将军还需打起精神来，探子来报今夜子时，陈太师必又会再次攻城。”

    辜延之轻声唤醒她，知道弃守珈蓝与裴璃来说无异于剜心割rou，可如今京城尚在危难之中，如何还能再顾及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呢。

    “嗯，我没事。今夜还要辛苦辜将军率领剩下的禁军守城，另外明日给我准备两百名弓箭手在左崇门。酉牌时分，将陈太师的亲属送到午门军前让他们走。酉时三刻，两百名公箭手将叛军家属写的家书布条射入敌军中。”

    裴璃因为连日来未曾好睡，现下精神十分不济。只多说了几句话，肚子便疼得紧。深深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辜延之赶紧将温在小炉子上的药沏了出来，端到她面前。

    “将军，吃药先歇歇。有什么命令尽管下，末将立刻就下去办。”

    裴璃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药本想喝，可又顾虑自己吃了太多会伤及胎儿，想了想又推了回来。

    “无碍，一会儿睡睡便好。明日左崇门的家书射入敌营后必能乱其军心，将陈太师家属放归也是为了他们彰显皇上仁德。只要迷途知返，定不会追究谋反之罪。这乱军心，是其一。其二，是明形势。据经山来报，我哥哥和裴家军已经快要到通州了，不日就会到京师。庆王也在他们手中，届时只要庆王出来劝降，大事便可即日而定。”

    辜延之惊叹道：“将军果然好计谋。”

    裴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什么好计谋，是当初周临入狱前率先留了圣旨解除了我的圈禁，又让人先去拦截庆王。一切才能如此顺利，否则便真的是落入司徒澜庭的全套里，乱了京师又丢了珈蓝，得不偿失。”

    她不愿意独揽其功，也不敢放松警惕。抬头望了一夜暗沉沉地天，让辜延之下去歇息一会儿以备夜战守城。

    小偏殿又只剩下一人以后，裴璃唤了两个小宫女提灯去了广安宫。

    小皇帝已经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一旁跪着太监守夜。她悄悄的走进去，并未惊醒他。

    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有了些大人的模样，或许也有些帝王的多疑和残酷。

    可裴璃希望他还能多些温柔和仁爱，不日就将平定京师之乱。周临虽前有欺君之罪，可也有安定乾坤之劳。

    她想，云浦能够念在周临曾抚育过他，匡扶社稷之心，而绕他一命，放他出狱。

    次日，辜延之按照裴璃的部署将陈太师家属数十口人，悉数全部送到了午门外。两军对峙，人人都到他们要被杀头以祭天，可人就是好好的走到了陈太师阵营里。

    又是酉牌时分，红云残阳，瓦砾断壁之中升起了炊烟。左崇门城楼上密密的布满了弓箭手，从来只守不攻的裴璃，第一次主动出击，攻击了左崇门外的敌军。

    只是箭矢射过军营却为伤及一人，带来的只有一封封家书。

    自那夜陈太师的攻势便不复从前那般猛烈，二十日时裴封率领裴家军便抵达了京郊外。

    陈太师造反之军被形成两军夹击之势，无力抵抗，更快便落了下风。

    十一月初，庆王殿下于阵前劝降，表明自己并无争位之心。而是被陈太师利用为谋逆造反的傀儡，至于这个傀儡为何是自己。那便无过于他年纪小，便cao控。

    面对当下无可再逆转的形势，与其背上乱臣贼子之名，倒不如顺势而为擒拿陈太师将功折罪，保全名声。于是众诸侯请降，那个被舆论哄抬为皇室正统的庆王小殿下在太和殿外俯首称臣。

    至此，京师内乱历经半年平定。所有起兵诸侯皆以受jian人所惑赦免，祸乱之首陈太师枭首示众，家产抄没充公，其余亲属贬为庶人驱逐出京，永不得踏入京师半步。

    周临也因此事平定内乱谋划有功，免除其欺君死罪。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革去所有官衔，抄没其家产，圈禁两年贬黜为民。

    而此时，裴璃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因为在京师之乱中未得休养，似有早产之症。

    从平定内乱那日起，她便卧床不起，身下一直血流不止。

    她想要周临回来，用一身军功换他全身而退回到自己身边。

    可他还是被皇帝囚禁在刑部大牢之中，不得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