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sm小说 - 同人小说 - 春如旧(苍唐花all花)在线阅读 - 二九

二九

        汗水没过伤口时泛起刺痒的疼痛,好像被指尖划破的皮肤又被拉扯一次,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亲密似乎都伴随着痛楚,他的,顾清的,交握的掌心残留着月牙一样的血痕。

    他们的手都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治病救人的,轻取性命的,一样的珍贵。

    唐无锋在吻他的手指,吻过上面每一道如同折痕的伤疤,它们和掌纹融为一体,为他本就波折的命运添上更多的沟壑。

    他的眼泪终于滴了下去,和顾清脸上的水迹融合,离家后他几乎没有再哭过,兄长生死不明的时候,身陷囹圄的时候,甚至命在旦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冲动。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至少他所担忧的一切都结束了,顾清在他身边,成为他的战友,爱人,难道不值得庆祝?

    灯火早已熄灭,借着一点月光,顾清盯着他眼角的一点水痕,仰头落了一个吻,他手掌扣在唐无锋后颈,将他压得更近,嘴唇沿着他的脸颊摩挲。唐无锋循着他的嘴唇吮上去,两片湿润的唇被他含着舔弄,纠缠许久也舍不得分开。顾清的哼声闷闷的,像小动物的呜咽。

    这个吻让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粘腻,顾清紧紧缠着他,被进入时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打开,以至于疼痛一直挥之不去,却成了维持他残余清醒的唯一连结。

    就在情欲和痛楚的拉扯中,他胸口的滞涩一点点散去,重新灌入的空气有些冷。

    刚刚说了什么,弄坏我,对,还有吗,杀掉我,有没有说出口?他记不清了,总有一些时刻他的思绪混乱到连记忆都不甚清晰,回过神时也总要面对一片狼藉。他不想让唐无锋看到那个样子的自己,哪怕他不完全地发作过一次,荒郊野岭的,在逃亡途中,不知廉耻地求欢。

    那个时候唐无锋只是帮他疏解,但他渴望的并不仅仅是情事,好在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去胡闹,唐无锋也只当他受了刺激需要发泄。

    不是的,连顾清自己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失控,有时将手边书页撕成甲片一般的碎纸,又或者用丝弦绞得手臂伤痕累累。他把自己关在空无一物的静室,醒来时脑子里晕乎乎的,一动就恶心的厉害,他用手去摸,后脑肿了一大片。

    他从恐惧厌恶到如今的妥协,也许他一生都无法摆脱那些梦魇,他们甚至不需要说话,在梦中用悲伤失望的眼神看着他,那些血慢慢冷下去,顾清跪在地上,衣袍散如花瓣,血水淹没了他的脚踝。

    从噩梦中醒来耗费他太多力气,满身的冷汗顾不上去擦,近日的放纵与贪欢一一浮现,我不该——我不能——

    疼痛让他感到解脱,我已经受到惩罚啦,是我该受的,能不能放过我。

    他无意识的抓挠让唐无锋的后背血迹斑斑,唐无锋只是抱着他反复亲吻,他们的身体还紧密地贴合在一起,那点醉意也早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一遍一遍去亲吻顾清的嘴唇,擦掉他的眼泪,虽然他希望顾清不必压抑情绪,却不想看到他这样哭泣。他以为打碎那层冷漠的外壳之后能够触碰到更多鲜活的爱人,却只能从废墟中拉出一个残破的灵魂。

    他知道言语的安慰单薄而无用,轻飘飘几句放下谁也无法说服,他得让顾清相信他,然后走出来。不是所有的唐门弟子都生来心如铁石,熬不过训练的少年只能分去外门,这代表他们这一支几十年之内难以回到内门,有许多人背负着压力逼着自己去接受。

    可人心天生软弱,他们只是学会了冷漠以待,强行的让自己的情绪与自身分离,目标便只是目标,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有些人学不会。

    他见过人最绝望崩溃时狼狈哭嚎的模样,几个月后形同枯槁,后来怎么样了,他不清楚,拿不起武器又见不了血的人,就不再是唐门的弟子。

    所以他甚至会庆幸顾清并没有那么善良。

    这世道太苦,善良的人不好过。

    不久之前他们还为了救不救人发生争执,短短几月他甚至可以罔顾浩气盟的禁令,顾清不愿意做得事,他去做。

    长久又激烈的情事让顾清很快睡了过去,唐无锋一遍一遍虚虚抚摸他的眉眼,他的指尖有些粗糙,不敢直接触碰,最后只吻了他的额头。

    他醒的早,顾清却睡得迟,知道他起床也勉力睁开了眼,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问他什么时辰了,自己是不是也要起床,好像还没有分派职务,我要做点什么?

    唐无锋正在扣手腕上的皮带,嘴里咬着一截抽带,声音也不甚清晰。

    “睡吧,午后我再安排。”

    在顾清和他离开万花的时候他就在做打算,他是绝对不会让顾清去冲锋陷阵的,什么危险的事他都不舍得。他知道这样的私心不对,但他就是偏心,感情不讲道理,他能有什么办法。

    顾清的身体并不适合前线,他也不算完全的徇私,文书的工作太烦杂,他不想让顾清多思,想来想去,分到医部最合适,万花谷的弟子,这样的安排谁也说不出不妥当。

    说来说去,还是因着他与黎舒私交最深,把人放在熟人手下,他才能放心。

    顾清听完他的安排,没表露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就要走,唐无锋心里一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不高兴。

    “你不想去,我再换个地方给你,对不起,我……”

    顾清回头看着他,摇头笑了笑:“别道歉,你明知我来这里只是想离你更近,这样很好,不必换了。”

    唐无锋想起他也是不愿救人的,握着他的手不松,说是他的疏忽,顾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呀,医部很好,师父吩咐了五十份医案,我只写了一页,正好攒齐。”

    他这样说,唐无锋也不再纠缠,他有私心不假,但他并不想把顾清困住,他只希望顾清能够顺着心意,不必为谁勉强。

    没有战事的时候医部便最为清闲,大药圃有杂役照管,他们只看顾种着自己培育的小药园。黎舒与唐无锋早年是搭档,后来慢慢升了职阶,各自领着一支小队,唐无锋那一队常年隐于暗处,而他则转入医部。

    算来已有六七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做到如今的总判,这样的升迁对于并不以杀人为记的浩气盟来说,已然快得惊人。

    这便是与恶人谷的不同之处了,凭着智谋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而恶人谷里,没有自保之力,便是舌灿莲花,遇上不肯听人说话的莽夫,也无计可施。

    至少浩气盟里没有杀了上司就能顶替位置的规矩。

    黎舒看到顾清过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唐无锋这人话少,看着冷淡不好亲近,实则最是好懂,算是难得的一个痛快人。他不喜欢中原人大多时候弯弯绕绕的说话,在他的寨子里,喜欢谁就到谁的楼下去唱歌,谁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既是裴先生的弟子,这些如何处理我就不多说啦,若是有什么想种的,那边还有块空地。”

    顾清点点头,在他这里签了名册,黎舒拿过来扫了一眼,指了指上面空白的一处。

    “若是无人……就写个归处,还是写他?”

    那一栏是填家人住处的,有一日殉道,总该有人去报丧,送骨还乡。浩气盟里孤苦之人众多,无人可填的也不止他一个,但总有生死相托之人。

    顾清搁了笔,嘴角勉强勾了一勾。

    “再说吧,若有舍身一日,我倒想于峭壁之上,乘奔御风,再入江海,永不复还。”

    黎舒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没有反驳劝解,而是合上了册子。

    “到不急于一时,哪日有主意了,再来改就是。”

    头一日点卯,顾清想着总得做点事,总不能让他成了个靶子让唐无锋招人口舌,黎舒同他说医部平日就是这个样子,该忙的时候少不了你。

    南方湿冷,浩气盟里又大多是习武之人,连炭火都不大用,顾清却不适应。冷说不上太冷,总觉得粘滞,被子里也带着股潮气,他颈子上起了些疹,正好开几副药。

    虽说学得时候心不在焉,仗着过目不忘,药理他背的比谁都扎实,按部就班地捣炼熬煮,弄了一小盒药膏出来。黎舒在旁边看了一会,聊了几句药理,又沾了一点药膏抿在唇间尝了尝。

    “好香。”

    顾清有些讶异,回道:“外用的药,怎么好入口。”

    “不碍事的,我们自小养五毒,没那么容易吃坏。”

    他这样一说,顾清想起个人来,早几年在万花见过一回,是裴师兄的朋友,当时为他们看过诊,拿了药也是先抿一口,中原医师没这个习惯,此时看到黎舒才想起来。

    “你们教中,都这样试药?”

    黎舒反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反问他还见过谁有这样的习惯,顾清说早几年见过一位安大夫,便是这般。黎舒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若不是顾清提起,他绝不会想到顾清会与他有关联。

    “安久师兄……他,早些年就离教了。”

    他不擅长隐瞒,安久的事在五毒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当初唐门牵扯的人太多,如今江湖难得平静,几家都没有再提旧事,但受到波及的,远远不止风浪尖上那几人。

    “你既然见过他,那他是一个人,还是和别人在一处的?”

    顾清摇了摇头,回道:“六七年前的事了,只见过两回,他身边也没有人。”

    听他这样说,黎舒神色有些黯淡,又坐回去叹了口气,顾清把药膏装好,没再追问。他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提起安久也不过是只见过一个这样试药的人,随口一问罢了。

    唐无锋来时看到两人各自坐在一角,黎舒在发呆,见他来了难得没有调笑,而顾清搁下手中的书,略微挑了挑眉,似是意外他怎么过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来看看你。”

    顾清还没说话,黎舒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笑道:“怎么,还怕我欺负他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无锋还要说话,黎舒摆了摆手,又把自己安置在角落,开始赶人:“出去出去,别在我面前晃,牙疼。”

    唐无锋绷着脸,看似不为所动,顾清一偏头看到他泛红的耳根,嘴角不由得弯起来。

    “想我了?”

    唐无锋下意识回了句没有,掩饰的近乎仓惶,又立刻抓住顾清的手,整只耳朵都红了起来。

    “回去再说。”

    顾清慢吞吞地收捡桌面,他是没什么避讳的,回道:“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私下才能说?”

    唐无锋睁大了眼睛,嘴唇抿着,脸颊都浮出了红,顾清这副带着点恶劣的笑意,和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就是在捉弄他取乐。

    他想起自己被蒙在鼓里战战兢兢心中两难的时候,顾清却看着他的纠结痛苦消遣,又生出几分无奈地纵容来。

    “回去说,阿清。”

    他有几分讨饶了,顾清终于肯放过他,向黎舒点了点头,牵着唐无锋的手出门。

    这一路不长不短,会碰到的人不多不少,顾清歪着头看他,手掌松了力道,仿佛在等他放手。唐无锋看着他,明知这是顾清的一点任性,还是将他的手握紧。

    “别试探我。”

    他有点不大高兴,顾清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总会露出随时抽身而去的态度,又将主动权全部交给自己,仿佛在暗示他放弃。

    “我不会放开你。”

    “任何时候?”

    唐无锋远比他坚定:“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