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苦
林安雅从来没有坐过商务座，跟在赵戈身后的小小身影有些局促。 “商务座是不是很贵啊？” 林安雅见着那一个个像是太空舱一样的座椅，感觉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赵戈和林安雅的座位是紧挨着的，林安雅墨镜下一双哭红的眼睛还是在默默的流泪。 过了半个多小时，紧绷的思绪和难过的情绪冲击着林安雅的理智，最后沉沉的沉沉的睡去。 赵戈偏头看向林安雅，见着林安雅睡得东倒西歪的脑袋，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赵戈一双大手轻轻的护住林安雅的头，让林安雅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赵戈的身子不由得直了直，让林安雅可以以一个更舒服的方式枕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子这才播报到站了。 林安雅这才从梦中惊醒，看着林安雅满头是汗的模样，赵戈估计林安雅做的梦不像是什么美梦。 他心疼的摸了下林安雅的额头，林安雅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介意赵戈的僭越之举，只是老老实实的任由赵戈轻柔的用纸巾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而后把她的帽子戴上。 “你睡觉的时候出了一头汗，一出去被风一吹肯定头疼。” 赵戈解释道。 林安雅知道赵戈没有恶意，虚弱的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十分虚弱的谢谢。 林安雅打车回了奶奶家，路上的车费八十元，林安雅也一点没有心疼，现在不是计较钱的时候。 老家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映入林安雅的眼里。 脑海中那模糊的画面和现实重叠，林安雅看着越来越落魄的小村庄，沿着石板路走到小巷尽头。 比记忆中更落魄的是奶奶家的老宅，门楼摇摇欲坠，砖瓦掉在地上碎成一条线。 屋里只坐着姑姑和几个表亲，隔着老远就能透过院子看到老宅客厅里的景象。 客厅正中间放了一个金属的冰棺，周围摆放着一圈花圈，再旁边是一个木制的供桌。 那个供桌上之前摆放的是爷爷的排位和照片，如今奶奶的黑白遗照被摆放在爷爷旁边。 一堆亲戚分成两堆儿，一堆儿是真的来吊唁的，表情难过又悲痛。 另一堆儿亲戚则是坐在一起聊家常，说到什么好笑的八卦，还会笑出声来。 姑姑坐在两堆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最先发现林安雅和赵戈的，是姑姑。 姑姑看见林安雅，眼神里首先闪过的是恨，最后才是复杂不明的情绪。 “来了……”姑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林安雅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一双哭肿的双眼。 “这是？”姑姑把视线放在旁边的赵戈身上。 “我在北京的同学，知道我晚上回来不放心，陪我一起回来的。” 姑姑点点头，思忖片刻，最后还是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姑姑转身拉着林安雅的手进了厢房，随后重重的把木门关上。 赵戈默默的站在木门旁边，害怕那个女人对林安雅造成什么威胁。 别人有没有看到那女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愤恨赵戈不知道，但是赵戈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关上门，姑姑长舒一口气，随后就是流不出眼泪的开始哽咽。 “哭了快一天，我的眼泪也都流干了，哭不出来了。”姑姑苦笑，又像是自嘲。 林安雅心疼，她们失去的都是对方最亲的亲人。 林安雅楼主姑姑颤抖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姑姑这才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规规矩矩折叠起来的纸张。 那个纸张被蹂躏过，即便是被人想要尽力的重新舒展平，但是被蹂躏的折痕还是清晰可见的存在。 “这是你奶奶留下的遗嘱，你确认一下看看，正好回来这几天，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交接了。” 姑姑把遗嘱递到林安雅手上，就开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哽咽的哭诉。 “当时你奶奶病了，她不敢拿钱出来治病，我知道她手里有钱，但是我还是拿钱给她治病了。” “你也可以看看，那遗嘱上面留给你的遗产，光是县城里的一套房子就值四十万，还有五金首饰。” “这些都不提了，那毕竟是我自己的老妈，我自己的这条命都是老妈给的，拿钱救命也是当儿女的本分。” “但是呢……但是你爸妈在外面跑运输出事故，人家赔了二百多万，那笔钱你奶奶也一分不肯动，说那是留给你将来生活的钱。” “我忙前忙后，你奶奶一点遗产不给我留，最后留给我的话，是让我不要跟你争家产！” “我是妒忌，但是我也不是没有良心。你奶奶留给你的嫁妆，你奶奶留给的你房子和你爸妈出事的事故赔偿金，我也不想贪。” “但是她治病花的钱，好歹让我跟你对半分了啊，全都让我出……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半点好处捞不到就算了，还让我给她花钱治病。” 林安雅看着那封遗嘱，她愧疚的说不出话。 原来她……也是很有钱的吗？ 有钱到当时根本不用出卖自己。 林安雅的脑袋垂的更深了些：“姑姑，我不是奶奶，该你的钱我不会少你的。” 林安雅不在乎这些钱，更何况这些钱给她一个学生，本来就是没什么大意义的。 姑姑本来就因为照顾奶奶的事情，在姑父那边没有博得一个好形象。 哪怕是让林安雅把奶奶这段时间的医疗费全部报销，她也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姑姑没想到林安雅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毕竟现在奶奶都走了，连她这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都开始跟她的亲侄女撕破脸。 她怔愣的看向林安雅，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在老人死了之后跟一个小辈争论这些是真的丧良心。 她幻想着，林安雅会和自己吵一架，一分钱不给她，这样最起码她还能好受一点。 姑姑沉声半晌，自己一个人留在厢房又哭了半夜。 林安雅一晚上没睡，搬个小板凳和赵戈坐在院子的花园旁边。 赵戈看向林安雅，见着林安雅迷茫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姑姑这样对你，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