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相遇
01 相遇
夜里11点，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 推开那扇木质大门，便是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 吧台边有人在艳遇，舞池里有人在调情。场内躁动着的不安分因子随着推向高潮的动感音乐攀升至顶峰，空气里都是令人迷醉的虚幻和旖旎。 门口白蓝渐变的环形霓虹灯下站着几个着装清凉时尚的漂亮姑娘，视线不一而同透过电子烟呼出的白雾看向一旁墙角处垂着眸安静抽烟的男人。 ：没睡的的各位，快来看深夜福利! 对面24小时便利店的兼职女孩截图放大拍下的照片，发给群里的姐妹。 不过十几秒，聊天群便热闹起来。 ：靠！天菜啊…身边男朋友不香了…… ：救命，他这脸完全代入我今天刚看完那本，极品老攻你们懂吧…… ：别别别，孩子球球了，给咱直女的世界留个帅哥吧…… 女孩抬头又往对面瞟了眼，正好看见男人漫不经心地微微启唇往外吐出个烟圈。 男人敛眉低头，自门口散开的迷离光影正好打在他半边脸上，以高挺的山根为分界线，划出一道柔幻的斜痕。 ：呜呜呜，氛围的神！ ：信我姐妹们，他真的很贴书…… ：说这是电影截图我都信，不过…他看起来距离感蛮强的，大街上碰到会一边心动一边绕着走那种。 :对对对！刚想说这个，他看着超冷超难接近。酒吧门口那几个盯着他看的漂亮jiejie都是想搭讪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我拍这几张图都提心吊胆，生怕他突然抬头往我这看一眼…那种压迫感懂吧…… 自收到齐乐发来的照片起，游野扬已经在这站了半个多小时了。 调酒师阿K同酒保阿文讲：我们大老板看着有点像被主人抛弃的狗。 阿文眨着眼点点头，示意对方往斜后方看。 阿K转过头去乍一看没明白，等在卡座里侧看见老板…哦不，前老板娘那张俏生生的脸正冲身旁那混血白毛甜甜一笑时，阿K顿时xiele气，闷闷的转过身，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阿文 ：真没戏了？ 阿文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没戏了吧，都过去两个多月了，前老板娘可是半点不搭理大老板，还能坦然自若地跟着朋友来前男友的场子里玩，这不就说明人姑娘确实放下了。 一门之隔外，游野扬靠着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边烟灰落了满地。 他左脚向后曲起踩在墙根处，熄灭的烟头落到地面垫好的纸巾上，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第十一次双指放大齐乐发过来的两张照片。 图一主角是穿着衬衫裙的黑发姑娘。衬衫裙是修身的款，即便坐在沙发上也能看出姑娘腰极细。冷白肤色和黑色段面衬衫裙形成的反差本就勾人，她露出来的脖颈、锁骨、还有大腿上，又散落着点点朦胧光晕。偏偏姑娘没有半分迷醉，看向镜头的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里，透着十足的清醒。 反差感最是令人着迷，想想都知道周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得有多少。 第二张图还是那姑娘，但构图很巧妙，游野扬知道是故意的。小图上姑娘脸和身子都侧着，嘴角扬起带着点笑意。点开大图才会发现姑娘身边还坐了个男的，男的长了一副出门买瓶水都能被人发帖寻人的混血脸。 跟在图片后的是齐乐贱兮兮的一句话。 “别说，帅哥美女还挺养眼啊。” 游野扬懒的理，知道齐乐就是纯纯犯贱要惹自己不痛快。也知道他什么意思：看看，惦记人姑娘的人少你一个不少。 照片上，姑娘正倾着身子侧着耳朵听边上那男的讲话。游野扬落在姑娘脸上的视线慢慢下移，最后停在俩人挨在一块儿的手臂上。 他盯着那张图出神，插在兜里的那只手开始往裤袋里那包空瘪的烟盒摸烟。 舞池内，揽着同行女伴细腰热舞的黎窈被手里小提包传来的震感给震了个清醒，和女伴打了个招呼，黎晓捋着头发擦过人群走到门口，慢悠悠的从小提包里掏出那震个不停的手机。 电话一通就是顾嘉南带着调侃的声音：“哎呦，黎老师，又蹦去了？” “啧，好好说话。”黎窈抱臂靠在酒吧门前那辆宝马边上，从包里掏出颗戒烟糖撕开包装往嘴里送。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你明天什么安排。” “怎么的？” “梁子明儿晚上组了一局，说是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大家一块儿认识认识。” 黎窈舌尖卷着那颗戒烟糖在嘴里走了一圈，看着墙角那低头看手机的高个帅哥，鬼使神差的冲手机那头问了句：“有帅哥吗？” 顾嘉南听了马上就来劲了“呦，窈子，你这是…” “嘶~你再叫？” 黎窈服了，顾嘉南这人叫谁都爱单取人名里头一个字再加个子。梁子、浩子、林子…到她这就成了窈子。几年前第一次听她这么叫黎窈脸都绿了，偏偏那大咧咧的姑娘还凑她耳边一声声叫个不停。最后黎窈实在忍不住了，抚着额问她：扫黄大队出动的时候，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或者咱俩一块儿进去？那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又笑个不停，揽着黎窈肩膀的时候还在笑，抽着气问她那能叫她黎子吗？问完直接靠她肩膀上一笑不起了。 黎窈这名儿是奶奶给取的，说是希望她以后能做个窈窕小淑女。结果黎家老太太看着自家的宝贝小孙女一天天长大，发现孙女窈窕是窈窕了，就是和淑女不沾边。 打从青春期起，黎窈就抽烟喝酒烫头赛车泡吧一个不落，性子也直接利落得很。但人家玩归玩儿，学习也不落下，小学到高中连跳好几级，16岁就去英国顶尖学府读文学去了。 黎窈从小受的教育就和别人不一样，邻居弟弟meimei周末在补习班连轴转的时候，黎窈在家拼了一天的乐高，拼好了就叫爸爸mama来看。黎mama抱着女儿亲亲她软嫩的小脸，黎爸爸就把拼好的机器人小心翼翼地挪到客厅东侧的透明橱柜里，拉开柜子，让刚拼好的小机器人和上下三层摆着的房子、赛车、花朵积木站在一起。 鼓励陪伴式教育也让黎窈的人格成长的格外健全，阳光自信明媚，精神世界很是富足。她会在看到校园霸凌时站出来制止，会在身边女性遇到身材外貌攻击时站出来反击。她不在乎别人眼里抽烟喝酒烫头的自己有多么叛逆，只知道自己在乎的家人支持着自己。 黎窈记得很清楚，母亲林女士第一次发现自己学着文学作家们香烟配酒的时候，脸上没半点生气的迹象，只温和的告诉自己：凡事有度，不能上瘾。第一次在英国顶着烫染完的冰蓝色长发和家里视频时，屏幕那头的林女士嘴角带笑的夸自己漂亮。黎老爷子和老太太则一左一右的挤到屏幕前，笑呵呵的问怎么染的，还要黎窈发几张自拍到家族群里，说自己小孙女真漂亮。 黎窈记忆里，家人向来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存在。 电话那头顾嘉南开始了：“哈哈哈，哎呦，给忘了。得，那咱窈窈想要什么样儿的帅哥啊？” 黎窈听着那头一阵阵的笑，也随她去。 “身高185，打眉钉，寸头花臂，还有...”黎窈说着又扫了那高个帅哥一眼，“胸围107以上。明儿那局里头有这款吗？”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黎窈舌尖舔过糖粉数了三个数。 3..2...1... 果不其然，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起来，黎窈直接挂了电话，点进震个不停的置顶聊天群。 入目便是满屏的各式男人图鉴。 黎窈一个个点开，夹着胸肌对镜自拍的，纹身纹成人体画板的，鼻环唇钉一件不拉的。划了没几张黎窈就眼前一黑，本着对自己眼睛负责的态度，退出来，往群里发了条语音。接着嘎嘣一声把抵在上颚的那颗糖给咬碎了，稳稳地踩着8厘米透明小细跟朝墙角走去。 兼职女孩退出群聊往酒吧门口又扫了眼，视线里走进一美艳高个美女，又赶紧咔咔拍了两张图往刚静下来的聊天群里发。 ：先别睡！有绝美辣妹！ ：天，jiejie我可以啊啊啊！ ：她真的好好看啊…是不是什么网红啊，我要去关注！ ：等等，我靠！辣妹正在往酷哥那走！ 游野扬低着头，耳边高跟鞋点在地上的“哒哒”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同时鼻尖也传来一阵带着辛辣感的木质香水味。 面前人没说话游野扬也就没抬头，继续盯着手机里放大的图。 黎窈见这带劲儿大帅哥还傻愣愣地边盯手机边往空了的烟盒里掏烟，觉得有些无语，这程度得是重度冲浪患者吧。 “诺。” 两根涂着银色镜面甲油的纤长手指夹着根烟伸到游野扬面前，挡住了手机屏幕上女孩的脸。 “不用。”开口是低沉又略微沙哑的嗓音。 游野扬没抬头，顿了几秒挤出俩字：“谢谢。” 黎窈耸耸肩，淡然的抽回手。 烟放回包里，接着又掏出颗戒烟糖，边拆包装纸边走到游野扬身侧扫了眼发着光的屏幕。 哦，看姑娘呢。 “这女孩很漂亮啊，你对象？” “不是了。” “哦~前女友？”顿了顿又添一句：“忘不了她？” 从满地的烟头就能看出这人对着手里那照片睹物思人呢，不过还挺有素质，知道垫张纸。 黎窈话音刚落，游野扬便抬起头。 男人正脸果然很带劲儿。 寸头下的五官格外英俊锋利，眉钉下的眉眼冷峻中带着几分狠戾，黑白分明的瞳仁看人时压破感很足。 被一双三白眼冷冷盯着，黎晓也不怵，抬眼对上游野扬算不上友好的视线。 ：他俩绝配啊！ ：【图片】 照片上，站在墙角的高个男人微低着头俯视身前女人，女人则微抬头仰视男人。俩人距离看着很近，像是挨在一起，近到谁再稍微往下低点头或者谁再往上抬点头就能吻到一起。 墙角，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彼此间隔着半米距离。俩人视线胶着，双双平静地看着对方，像是在玩一场谁先眨眼谁先输的对视游戏。 无声的博弈里，游野扬有些意外。 面前这女人的身高，几乎是和自己视线持平。哪怕她脚下踩着的高跟鞋有10厘米，也是游野扬少见的高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能眼波平静的和自己无声对视数十秒。先不说游野扬周身散发出的冷淡狠戾有多令人望而却步，搭讪却又目光坦荡不带任何暗示的女人，游野扬是头一回见。 客观来讲，眼前的女人，无论从男性视角还是女性视角来看，都是十足的漂亮，很凶猛的漂亮， 五官精致立体，脸型流畅。眼尾上挑，带着几分媚意，眉眼中却又意外有着几分英气。头发是蓝紫渐变的中分大波浪，上身是件露出漂亮锁骨肩线的抹胸吊带，下身是条紧身的高腰牛仔长裤。露出的脚趾和手上指甲油同色，全身配饰除了手里的亮色漆皮包就是右手手臂上环着的一圈蛇形臂环，整个人看着极有气场。再配上恰好体现立体五官的轻欧美妆，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热辣和张扬。 换成别的男人被黎窈搭讪，可能都会生出股手无足措的惊喜，但游野扬不是。除了觉得这女的个挺高，挺漂亮，没半点别的想法，抬头看她一眼不过是不满被人说中了心事。 黎窈抱臂歪了歪头，率先结束了无声的较量。 “忘不了就追回来呗，蹲墙角玩什么睹物思人的戏码？” 说完给了游野扬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第一次被女人这么当面数落，还从对方眼底看出了几分嫌弃，游野扬整个人都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又小声往外吐出个字。 “啧。” 见游野扬满脸颓丧，黎窈顿时没了兴趣，话落便利落的踩着小细跟转身，边走边从包里掏出车钥匙。 滴滴两声后，黎窈走到酒吧门口那辆白色宝马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踩着离合器扬长而去。 游野扬看着眼前那抹白色飞影，熄了屏。接着从裤兜里掏出那包空憋的烟盒，捏成团。 酒吧大门再次被拉开的同时，一条弧形抛物线从角落垃圾桶的上空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