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sm小说 - 经典小说 - 最难消受美人恩在线阅读 - 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灵犀一转身换上另一套衣裙,趁着天色还亮,往洛县赶。当初灵犀陪李沅谨走水路上任也要一个多月,而今如同昨天到洛县小巷收了云霜一样,不过一眨眼功夫,又回了洛县。

    她悄悄上了大圻山,在山脚一僻静处画了「珍饈符」,引来大圻山的沙虫。

    她将刚才在碧县买的酒倒在盆里,又扔了「增泉符」,霎时间盆里的酒如涌泉般源源不绝,沙虫们因珍饈符飢饿不已,每隻都大口大口喝酒,没多久醉倒了一堆沙虫??这边醉倒,珍饌符又引来第二批沙虫。

    她拿匕首划开醉倒的沙虫,发现它们吃的是殭尸,殭尸紧闭的眼倏地张开,那双阴沉的大眼直盯着她看。忽然间一跃,锐利的指甲朝她的颈子刺来。她手握匕首,一划便切下殭尸十指,下一刀割断了殭尸颈子。

    那十指深入后头的柏树里,她见收拾掉殭尸,也不迟疑,准备往山上走。

    她转头的剎那见地上的殭尸头正转着眼球,心里觉得不妙,不久手指脱出树干直往她来,她勉强避过一击,那四面八方穿梭的手指犹如一隻隻破空而来的利箭。

    她心一凛丢出仙女羽衣阻挡,不一会儿如同熟练的渔夫捕鱼般网住了殭尸的十指。她正以羽衣捆紧,一遍遍使力将它们牢牢绑住,捆到一个极限只差打结,此时忽然有根指头刺破仙女羽衣向她袭来--可是她两手捆紧羽衣,加之距离太近,难以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她侧了颈子,可左侧的颈子仍让殭尸的手指刺穿,剧痛之中她依旧将手中的羽衣打结。

    她此刻正寻找手指的踪跡,放眼望去森林苍鬱,无限延伸后的黑影后面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传入耳中。

    偏偏她找不到,只好放下此事专心疗伤,她画了解毒符跟止血符揉入伤口,这才止了血。

    此时的灵犀有些后怕,原来殭尸是这么可怕而难缠的东西!

    步行一段至山腰发现有人佈了结界,她为了不惊动人里头的人跃至树枝,最后才拋出符人在结界顶观战。

    结界里一名道人与李沅谨对垒,道人喝斥:「李沅谨你坏我好事!」道人一挥手,殭尸鱼贯而出,重重包围李沅谨。

    只见李沅谨一面闪躲一面画阵,待阵成了引来天雷轰隆隆的响,一丈见方的距离让劈下来的天雷笼罩,原来这是一个天雷阵,专门拿来消灭人界的魑魅魍魎。天雷阵后少了一半的殭尸,此时李沅谨终于回话:「你多次在大圻山鬼鬼祟祟,难道不是你害了容大河?」

    道人再度指引殭尸往李沅谨扑,不知哪里冒出的殭尸犹如欲入蚁xue的螻蚁大军再度令李沅谨应接不暇,直到一只鹰爪钩拋来解了李沅谨的燃眉之急。

    那钩子看似不起眼,那拋钩的人却如行云流水般使钩,钩子的尖爪钩中其中一具殭尸,链子则以它为中心紧紧缠绕约莫丈二的距离,一拉紧里头百具殭尸全数成了rou泥,地上青黑的rou泥满是因为挤压掉出来的乾扁眼珠子。

    几钩下去,围绕李沅谨的殭尸霎时少了大半,这个加入战场的人正是魔界左护法夏木,他对李沅谨说:「主子,这边交给我,您快收拾那混帐道人!」

    道人此时回话:「害了容大河的人是你吧?那时你放出沙虫来,说不准是沙虫误吃了容大河。对了,你怎么不放沙虫出来,难不成沙虫不听你的话了?哈哈哈!」

    她在树上冷汗直冒,这句话与其说是嘲讽李沅谨,不如说正讽刺她的无知。道人明明白白对萱草说:「暂时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待我了结李沅谨的事再来找你。」

    她不知道道人绑她的目的,可多半与李沅谨脱不了关係,甚至于他们为什么对上都不晓得--道人为何在大圻山放任殭尸横行?李沅谨利用沙虫吃掉殭尸当真是为了救洛县百姓?

    眼下是她拖累了李沅谨,若非她将沙虫引走,想必他不会这般狼狈!正当她准备回山脚解开珍饈符时,忽然听见那道人说:「你一再试探,难道不是心里有底了吗?斯年。」

    那名道人叫出了李沅谨的神将名,让本来打算回山脚的灵犀止步。

    李沅谨画了一个阵法往道人身上拋,道人拿着拂尘挥了一下便破阵,此举让李沅谨的神色凝重,也让远处的灵犀脸色苍白--好歹李沅谨是神将下凡,怎么可能让凡人压制至此!

    仔细想来问题如雪球越滚越大,此刻她咽喉冒着血珠的伤口彷彿不断提醒她:那些殭尸恐怕不是吸收日月精华而成的殭尸,而是经由某种方法造出来的殭尸,否则她经千年修练最后飞升,怎么可能在一般殭尸手下难以招架?无为道长的丹方同样离奇,拿人的魂魄炼丹,究竟要控制谁?

    李沅谨说:「我知道擅长炼丹还喜欢分割魂魄的只有一人,臭老头,你要将我们害到什么地步才肯善罢甘休!」

    道长双目如炬的答:「斯年,你是我心爱的女子为我生的孩子,原本就与太子不同。你的天资比太子好、也比太子聪慧。太子早有异心,在东海策反龙族馀部杀我。不若我废了太子,改立你,你只要乖乖听话,迟早能得天帝宝座。」

    李沅谨嗤笑一声,拋了一个禁錮的法阵:「一千年前你让太子在人间鴆杀我,他眉头不皱就照办。此等人物都不听话,还有谁听话?」

    忽然话锋一转又说:「袖月前世之死??袖月与灵蛇真君向来守礼,如何会不管不顾在侧殿构合?难道不是你为卸磨杀驴设下的圈套,这计谋毒辣得很-—我、容华、银霜、时茜、袖月、灵蛇真君,我们六人狼狈下凡,因此被你掠夺了神魂,连不曾下凡的太子都遭殃。你这样的人说要废了太子改立我为储君,我看起来有这么蠢吗?」

    道长拂尘一挥又破了李沅谨的阵法,笑着说:「你娘倒是纯良的很,不像你心眼一大堆。即便看穿了又如何,眼前的困局你依旧无能为力。倘若此时我告诉你灵犀落在我手里,你待如何?」

    第二记拂尘紧接着来,只见李沅谨浑身着火,这火燄非比寻常,竟然燃了道长的拂尘。

    李沅谨自火中走出,脸色凝重:「你若动了灵犀,你我之间只有鱼死网破!」

    此时夏木那边解决了所有殭尸,地上的尸水几乎漫过鞋面,结界里臭气冲天,即便掩鼻也无法完全遮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千百人的低语越来越大声,一开始窸窸窣窣像数百隻虫鸣,到后来几道声音特别刺耳:「周耀扬,你这恶毒的小孩!先是骗我们吃下神仙rou,后来又啟动诛仙阵,我们家族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全部死绝!你的下属将我们埋在大圻山之阴,最后拿一面镜子封印我们十八年??」

    「我们的灵魂被封在不腐的rou体里,料想不到镜子竟帮我们吸收日月精华,最后我们全成了殭尸??我们好恨,生前的恩怨生前了,为何我们死后还要饱受折磨?为什么有你这么恶毒的神仙!」

    这些话连结界外的灵犀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捂着脸几乎让泪水淹没??李沅谨没有告诉她的事太多太多了--他是天界的皇子为何成了守城门的天将?周耀扬那一世为什么害了大师兄又害了这么多人?他与魔界密不可分又是为何?甚至于他如何得到溯日镜,又拿溯日镜做了这般糊涂的事!

    道人说:「你想知道灵犀是否无恙,只有打破我的结界才能知晓。我教你一个打破结界的方法--你将这些丑陋的魂魄揉碎散落在这个结界的每一处,这样就能赶快出了结界看看灵犀何在!」

    忽然结界里的道人看了结界顶的符人,又向她所在瞥了一眼,便从结界消失。

    李沅谨通红的双眼犹如他身上劈啪作响的火燄,他双手不停画着各种法阵,法阵一出,如虫鸣般的诅咒便不停减少,结界的厚壁也眼见的变薄,这种近乎疯狂的艷红如同泼洒的丹青不断渲染整个结界。

    她一开始的不安犹如心底乱爬的小虫,演变至今犹如踩下沉重步伐的野兽。李沅谨的决绝、结界里漫天的火光,蒸腾的黑水成了灰黑四溢的烟雾,那样的烟想来对身体有害,不见夏木早用衣袖掩住口鼻,只有李沅谨暴露在浓烟之中毫无所觉。

    她喊着:「李沅谨!李沅谨!」

    李沅谨眼波映着火光更显得诡譎而阴沉,有个最差的猜测,她绝不希望成真--入魔!

    入魔者消耗自身,最终将灵魂rou体全数耗尽,没有轮回没有来世。她从未听过有人入魔还能幡然醒悟。她不顾自己,踩着符飞到了结界颠,一急之下叫出了李沅谨的神将名:「斯年,你醒醒!千万别入魔!」

    她的叫喊根本传不进他耳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沅谨撕裂那些魂魄,揉成碎屑的魂魄彷彿倒影天光,又像水泽落了虹却被踩得七零八落,美丽的色彩猝然成了碎片,细细的、一小片一小片飘扬。

    她的声音逐渐嘶哑:「斯年,快住手!你与他们的因果已了,再种因,下次结果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敲着结界,喊得声嘶力竭,她颈上的伤口因而迸裂,她也管不了,拼命敲着、敲着、再敲着。「斯年住手、斯年住手、斯年你快住手!」

    「赵斯年,你再不听我的话就永远都不要听了!」情急之下她居然说了这句话!

    赵斯年是第一世灵犀遇上他的名字,那个轻佻的桃花眼男子!忽然间她心痛欲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待她察觉,自己满脸泪痕,彷若满腹悲伤全化作泪水。

    她怔怔的看着李沅谨,忽然间他们对望,李沅谨也看她,他的唇形彷彿正无声叫她「灵犀」。

    李沅谨通红的双眸倏地明亮,那漫天的黑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目金光,金光之后结界破了,她落入万丈光芒中一个温柔的拥抱,她放松之后咽喉的疼痛袭来,她在剧痛之中闔眼。

    ***

    她的眼皮很重,彷若千万斤的巨石扎扎实实压在地面,想伸手撑开眼皮,这双手却疲软得动一根手指也办不到。

    她躺在某处,听着脚步声慢慢向她走近。

    「主子,幸不辱命,我回来了!」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语调温柔,说话慢条斯理,有几分像李沅谨。

    「新的身体还习惯吗?」李沅谨的声音相对近了些,也许就在她身边?

    那人答:「可以,多谢主子费心。」

    李沅谨又说:「你归来,溯日镜理应还你,可这面镜子目前封在碧山寺里。」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溯日镜主子有用儘管取去,只是??您在碧山寺设伏难道为了那位?」

    她屏息凝神想听李沅谨的回答,却被那人插话:「主子,您先别回话。那女子是?」

    她依旧没听见李沅谨回话,那人的语调却忽然变得和缓:「原来是她,当初太虚山的小姑娘??您这世得偿所愿了吗?」

    李沅谨答:「??是,我终于娶了她。」

    那人轻声笑着,旋即又说:「??若是老主人也能看见您娶妻生子就好,毕竟您跟老主人情同父子。」

    李沅谨说:「他将魔君的神躯封印,再相见也不知何夕。」

    那人说:「老主人亏欠一名女子,那女子与蛇族渊源颇深。老主子当年与蛇神桑榆感情颇好,桑榆与白蛇真君订婚也送了礼去,只是那车订婚礼缘何退了回来?老主子见了神色大变,最后入魔??不久天界趁虚而入,一场天魔大战后老主子销声匿跡。」

    那人又接着说:「不知哪位蛇神殿下与天帝有情,最后生下您的三妹袖月,若老主子还在肯定疼她如亲生的女儿一般。」话锋一转:「您怎将溯日镜给您三妹用呢?溯日镜可不会手软,小公主用了轻则少了半条命,重则命都没了!」

    李沅谨说:「??按袖月的神力,一定能撑过第一个愿望。只是她不止许了一个愿,兴许许了两个或三个,最后才会死在溯日镜上。这件事算我不好,溯日镜那时早就认主,若我不让她用,她连第一个愿都无法许。」

    原来溯日镜竟能许愿!灵犀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将这件事牢记在心。

    那人说:「我听夏木说您十八年前主动挑起事端,设下圈套让小公主她们闯,最后时茜死了,小公主流离失所被龙太子追杀多年??照老主子的脾气,您做下这样的事,他一定对您失望!」

    李沅谨叹了一口气:「世事总难两全,我当初不设计时茜便无法更改灵犀的死劫。一边是没什么感情的meimei,另一边是心爱的女子,若我这么选的结果是让义父怪罪,到时我亲自跟义父请罪。」

    那人又问:「??夫人的死劫解了吗?」

    李沅谨道:「若她的死劫这么容易解开,我何须烦恼这么多年?我做了开端欺瞒天道,云霜跟容大河六年相恋是用周耀扬的十指尽断死后没有一块完rou来换。我虽对不起袖月,我自己亦不能倖免。」

    「何况袖月转世人间,那个混帐天帝一定不会放过袖月。我先下手搅浑了水,浑水之下各自保重,又何尝不是保全自己也保全别人的方式。」

    那人道:「主子好计谋,更难得的有一颗良善的心,莫怪乎老主人让我们跟着您就对了!」

    李沅谨道:「我没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这句话受之有愧,你快别这么说。」

    灵犀在一旁默默流泪,泪水不是为了颈子的痛楚,而是为了李沅谨深情的告白。如今她心乱如麻,不知怎么面对李沅谨,也无法面对二师兄的请託。

    她哭着睡沉,梦里反反覆覆都是李沅谨的那些话,忽然李沅谨熟悉的声音成了赵斯年略显清冷的语调:「灵犀,今生来不及了,我来世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