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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在国子监中有一位叫上官过的女师

    

第二十五章 在国子监中有一位叫上官过的女师



    “殿下这是愿意与公子您共修秦晋之好了?”

    回国子监的路上,侍从流云如是问道。

    归太傅瘦削的指节落在马车的窗棂上,敲出好听的韵律。他脸上的潮红之色还未褪去,声音中流露出一丝忐忑。

    “她吻了我。”

    一个吻就以为能到永远。

    他的手指冰冰凉,贴在嘴唇上,竟感受到一波无法忍受的热浪扑面而来。

    流云“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公子是傻了不成?昭阳公主是何等的风流人物?莫说是一个吻,就算是有了鱼水之欢,她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流云不忍心戳破公子的美梦,另起话头说道:“公子明日要授课么?”

    归云书身为太子太傅,兼任国子祭酒,有资格听他讲课的人本就不多。他的身子骨弱,多说几句话都要疼的,因此更是多年来不曾讲过课了。

    可是,明日不同。

    明日昭阳公主要来。

    归云书无意识地抚了抚唇,说:“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只是从今日与她分别之后就开始期待了而已。

    翌日。

    “殿下,我真的可以去国子监吗?”

    刘哀儿嘴角一扬再扬,快笑开了花。李琮看她有读书上进的心高兴得很,嘱咐了句:“好好学吧。”

    国子监中无人不识昭阳公主,可问题是,她身边那个穿着国子监生的青年女子是谁?

    尽管圣人一直未曾下令禁止女子入国子监,可这一条恩典没有几个贵女愿意去领。

    李琮昂首阔步走在刘哀儿身前,有意无意为她挡去窥探的目光。刘哀儿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国子监,可从前她是公主的侍卫,只能站在公主身后偷偷看书,现在她穿着国子监生的制服,可以作为一名学生在此学习。

    当真如做梦一般。

    “我只是一个侍卫……”

    不配看书。

    李琮停下脚步,止住刘哀儿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扫向众人的目光中带了一点杀意。那沸腾的杀意翻滚了一瞬,直把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尽数杀退。

    她收回目光,没让刘哀儿察觉她俄顷之间的情绪变化。

    “本殿为你引荐一位师长。”

    “是国子监的哪位先生嘛?殿下对哀儿真好!”

    穿过前庭,走过门廊,是一间书室。中有一女子身着儒袍,背着双手,口中念念有词:“……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是《乐经》里的话。

    “先生?”李琮重复了一遍,别有深意地说:“若她晓得你称呼她为’先生’,怕是要生气的。”

    刘哀儿没懂殿下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站在窗前,渴望地看向室内摇头晃脑的学生。

    她,终于可以上学啦!

    “学这个有什么用?”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嘀咕说道。她以为台上的女师听不到她小声的怨念,还给同桌昏昏欲睡的女孩儿扮了一个鬼脸。

    “此话何意?”

    女师的目光扫了一圈儿,她看着一个个低下来的小脑袋,走到刚才溜号的女生案前。

    “你来说说?”

    那女孩儿红着脸,嗫嚅地说:“我、我不知道。”

    小小的书室回荡着没有恶意的笑声,听得李琮有些怀念。女师没说任何批评的话,淡淡地问:“有谁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么?”

    李琮推了推刘哀儿,“你去。”刘哀儿连连摆手,谦虚说道:“属下头一回来国子监,这样锋芒毕露,不好罢?”

    话是这样说,刘哀儿的眼中却跳着跃跃欲试的光。

    李琮“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她们自己不上进,倒要怪人上进了?”

    主仆二人声音并不算小。

    是以,女师再也无法装作没看她们,转身看向李琮,似笑非笑地问:“不知这位娘子有何高见?”

    刘哀儿在府中哭哭啼啼、悲春伤秋,出了府见了外人半点不怵。她施了一礼,对答如流:“学生以为《乐经》中的这段话讲的是音与政二者之间的关系。”

    女师点头,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刘哀儿目光灼灼,继续补充:“孔夫子说,禽兽听得到声音却不懂什么是音乐,百姓听得见音乐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有君子,才懂得音乐之道。然而,哀儿并不这样以为。”

    “哦?”女师眼中有了一点兴味,语气听不出是生气了还是怎样。“你的意思是,至圣先师他说错了?”

    刘哀儿摇头。

    “禽兽有禽兽之声,百姓有百姓之乐。子非禽兽安知禽兽不懂乐声?子非百姓安知百姓不懂乐理?”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国,不是君子的国,是百姓的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是此理。

    “你先坐吧。”

    刘哀儿望着公主殿下,等她发话。李琮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哀儿放了心,轻声落座。

    “今日随堂测验,默写《大学》一篇。”

    在一片哀嚎之中,女师走出书室,反手关门,笑问李琮:“昭阳公主今儿个怎么不去找归太傅了?”

    好大一股酸味。

    李琮陪着笑脸,有点子心虚。“上官,本殿有那么花痴吗?瞧你这话说的。”

    “昭阳公主对归太傅真心一片,可表日月,否则的话,您怎么月月去见他,而不是月月来见我呢?”

    李琮“咦”了一声,“上官,你难道还吃云书的醋不成?”

    叫她上官过叫的是姓,叫那归云书叫的是字。

    个中远近亲疏不必多想。

    “咔嚓”。

    笔杆折断的声音。

    “上官,你不会真生我的气了吧?”李琮知她是个不禁逗的性子,赶忙正经起来,解释道:“本殿不是不想来,只是看这些女孩儿心里来气。”

    当年和李琮同期入学的贵女之中鲜少有人完成全部课业,大多是读了一半,早早嫁人。其中有一位贵女殊为不同,她不仅以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从国子监中毕业,更是请了道圣旨特许她在国子监做一名女师。

    她是前朝宰相上官信的孙女,也是李琮难得的挚友。

    不爱读书,想要嫁人,不是她们的错。

    但是,在她们走向那条铺满祝福与诱惑的、毫不费力的道路之前,无人告诉她们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暴力与惊惧。

    除了自己以外,谁又能救谁?

    “那孩子说的话是你教的?”

    李琮摆手。“哀儿天生聪颖,酷爱诗书。若能有你提点,必会青云直上。”

    “殿下有培养她的心思?”

    “本殿一无兵权,二无财力,能给她们的不多。哀儿有心念书,本殿引荐引荐,不过举手之劳。”

    上官过以为戳中了昭阳的伤心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平生不会安慰人的,蹙起眉头,欲言又止。李琮被上官的纠结样子取悦到了,她戳了戳上官过的脑门儿,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