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上药
四季轩,招秀披着衣服坐在汤池边,承月在给她梳头发。
这是口十尺见方的活泉池,引的是春华池的温泉水,但毕竟与主脉距离远,引过来的水不能保持温度,春夏用极好,但秋冬寒凉,开闸之后也得搭配热水一起用。
湿漉漉的发丝垂在白石地面上,已经用毛巾绞干水分,承月拿梳子一点点梳通。
间或分心摘几只信使,是口信就听口信,有实物就丢给招秀。
口信少,多是信笺。
招秀低着头,动作很慢,还不大能动弹。
脑子是清醒很多,所以才想到要给扶风楼去信。
结果招秀的丹田愣是牵引不出丝毫内力!
咒印的效力已经极弱,只是对丹田脉络的束缚还是牢靠,更近似一种规则类的咒缚,就像是无形的隔膜阻绝了她的意志,天元诀运转周天蕴生的内力是有,偏偏使不出来。
她都怀疑经由尊主那么一分割,它是不是又出现了新形式的异化,所以才变得这么离谱——强行运功不是不行,只是更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反倒是承月,连破道的厄难居然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心道本来就很唯心,极情道更是无法解释。
明明是在给招秀解咒,结果这一番下来,他不但重修得毫无阻力,而且居然给他一口气冲到了归元巅峰,半只脚都踏进了圆融境!
这找谁说理去?
一旦他适应了新的道途与内府之间的关系,谁说不能继续往上走?
按照极情道现在表现出来的凶性,很可能他的圆融巅峰到先天之间还没有壁障!
毕竟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招秀身上,可是根本没有修炼!!
所以说,转换道路对他来说,破镜的影响微乎其微——极情道完美替换了惟我剑道,顶多终点的远近有差距,顶多高处的强弱有参差——但这只是她凭借经验的设想,谁知道上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招秀最巅峰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归元,即便琼岛的机缘叫她也可以直通先天,到底有蛇灵玉阻碍着,丝毫不顺利。
九死一生换来的,也没挡住她现在又陷进泥沼出不来;承月堪破一层情障,又或者是给自己加了一层情障,居然再次扶摇而上。
说不公平都无力。
也就在招秀发现自己依然动不了内力的时候,承月觉察到自己被亲爹下的禁制已经不见了。
尊主把困他在天元山的咒给消除了!
于是由他来捏真气,给东域去了信使。
“看来情况不差,”承月放下梳子,坐在后面,用内力一点点蒸干她头发,“你就不必太担心了。”
在悬断山被姬胜雪带走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自己凶多吉少的担忧。
岳元朔与她纠缠不清,她在儒道上走出得极远,尊主在祭天一事中参与不明且对仁道态度莫测……
大师兄又是那般铁面之态,她当然觉得自己悬了。
她当时与简锐意感叹自己将云台构架得很好——连同扶风楼都构建得极好——也正是她唯一的庆幸。
即便没有云台主,扶风楼都不会有大问题,各个机构都能继续运行,东域的秩序也能继续稳定,而她会对此庆幸,就是说明她已经抱着回不来的打算。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在好的方向。
尊主对她没有恶意,何师会竭力护她,不说这些,就算是承月——他的极情道一出,就代表在天元山没有人能动她。
就算还背着两个大雷,其实她也没特别浓重的危机感。
她甚至又开始不由自主思考东域的发展以及儒道的传承。
然后又被现实深深打击。
咒印没法解除!
就是后来她所怀疑的,是不是剥离了与岳元朔的某种“宿运”之后,它出现了异变。
她被折腾到要死要活。
承月食髓知味,体力极端充沛,内府环境越是好转,越是精神。
解咒对他简直是块免死金牌,什么姿势什么手段她还能忍,到后来他压着她,非得问她与哪个人做了几次这种事的时候,她是真的差点崩溃。
因为其它人她都说得清楚,唯有墨黎说不清楚。
这还得了。
醋精发作起来,那种纠缠劲,怕是真的想要她命。
总之那一下结束之后,她简直一点都不能被碰到,亲亲抱抱都不成,碰一下就哆嗦,眼睛哭肿,软得像泥,承月想抱她去洗洗,她都哭得不能自已。
根本缓不过来。
结果就这种高频的结合,身后的咒印还是留有浅浅的烙痕,且无论如何都没有淡退——招秀情绪再稳定都没法从容淡然。
承月给她整理好头发,然后放下腿坐下来,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怀里。
招秀不自觉又颤了下,腰线绷紧,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
他就简单披了件内衫,胸膛半露,肌rou并不健硕,却极为流畅,环抱她在怀,也顶多是捏捏她手,不敢再折腾。
“怎么办?”他问道,“内府怎么样?”
咒印是还在,但大量精气的哺喂,已经把它勾起的欲念差不多化散,剩下那点残余就全作用在丹田。
内府环境其实不错,尊主把她丹田与经脉疏通,拔除噬魂钉,重新分化节点,疏导元气,甚至是说修改了解东流给她打造的模子,变得更加适应她的实际……
但也是这样,咒印想要束缚她也就越轻松。
招秀趴在他胸口:“得找尊主……”
她喃喃道:“问题不是出在他那,就是席殊。”
提到席殊她又不自在。
能与扶风楼通信之后,招秀让小颖收拾了一点东西。
其中就包括早先席殊给的药。
她说:“但我要先去见何师。”
承月并不意外。
但他低头看一眼她并拢盘曲的腿,里里外外还肿得很,走路都不能,又道:“不急。”
招秀不说话。
承月起身,把她抱起来:“洗完了,就再上点药。”
招秀也没说不要,但不由自主颤了下。
放她在榻上,把药瓶排列好,腿就是张不开。
她两眼含泪:“……疼。”
承月倒药在手上,先给她涂抹身体,规规矩矩,没一点使坏的想法。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