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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像是水汽,却又更加细腻,凝而不散,远远看来,几乎蒙蔽了半个天际。 从烟雾中冲出了几个人影。 他们奔跑着,脚步踉跄,口中已经随着呼吸喷出了白沫,有的身上带着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着动作,依旧不断的迸出已经为数不多的血浆,但是他们依旧在奔跑着,仿佛被某种凶残的猛兽追赶——他们身体上披挂着残破的甲片,那种在厚布上缝制着铁片的简陋护具,他们手中握着武器,粗糙的木棍上包裹着勉强能成为尖刺的东西——但他们绝不是战士……被泥土和血浆糊住的面孔上,只有惊惧与无奈。 即使疲惫也不能丢下铠甲,即使惊惧也无法扔掉武器……因为那是他们仅剩的依靠,而雾气中隐隐的蹄声,正昭示着死亡,接近的距离。 银亮的,金属色的死亡。 嗖嗖。首先来的,是箭矢的尖啸,它在啸声中钉入了一个人的后背,但是布片上钉着的铁片稍微挡偏了箭头,因此那个男人只是被箭矢上的力量推得踉跄着,仍旧在继续奔跑。 死亡的本体出现了。 一人一骑的影子穿过了雾气,飞速的接近,一杆长枪携裹着冲击的力量,刺向那个奔跑的人,在下一刻,将他一截木头一样抛飞! 马匹减速,慢慢地停下,骑士垂首,盯着地面上,虽然伤痕累累,却仍旧挣扎的人体。他仰着脸,吐出浓稠的血浆,却仍旧试图挣扎。 于是骑士竖起长枪,一下就刺进了那个人的脖颈。 这一次的效果很好,血液猛地挣脱了束缚,人体挣扎了一下,就此不动。 “卑贱的家伙,真是耐命……”年轻的骑士扶了扶头盔,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咒骂,然后抬头望着那逐渐沉落,逐渐猩红的夕阳——已经一个沙漏的时间了,这些帝国的牲畜们,充沛的体力和狡猾的奔跑方式,实在是令人头痛。 帝国的士兵,原本就是凶恶的盗匪,死囚,甚至是非人的异类。 这样的杀戮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令人惊恐的,残忍的,但如今目睹过帝国人对于平民的杀戮方式,以及亲手复仇后,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听说,帝国将这种零星,却接连不断的战斗称之为围猎很形象,以骑士来对付那些被送上战场的杂兵,与贵族们对付那些领地中的野物一样,不过或者图米尼斯王国给出的名称更好——收割,因为在优势的兵力面前,这些敌人,本就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与田里的庄家,也几乎相同。 但不管是哪一种。目标都只有一个,生命。 的生命就意味着的功勋,的功勋就是的生命,最后,这些东西会变成骑士们人生的基础,化作一片领地,一群臣民,以及一个轻松安乐的余生。 骑士忽然觉得有些索然。 战场上混合了烧焦气味的血腥气,早已让他的鼻子麻木,不过每次当坐骑的蹄子踩过湿泥,那种声音总是会让他联想起半腐化的尸体——那是上次出战的时候碰上的最糟糕的情况,被马匹践踏的腐尸炸裂的景色,恐怕和足够任何看到过的人铭记一生。 火焰,腐臭,鲜血,这就是骑士面前的一切。 虽然在那些吟游诗人的口中,魔法师虽然是强大的象征,牧师是虔诚的证明,而骑士,永远是最热门的职业。选择了它,就是选择荣耀,鲜花和贵妇的青睐。 年轻的骑士又哼了一声,为这见鬼的现实。 现实里的骑士,不过是比那些枪兵们稍微有点生命保障的杂兵罢了,除了身上的铠甲,胯下的战马之外,他们也同样会死在战场上——因为一根偶然插进眼眶里的流矢,甚至是地面上只有饭碗大小的绊断了马腿的凹洞。至于说荣耀鲜花和贵妇?哈,至少在服役期满之前,它们只能出现在梦中。 当然,其实最简单的原因,就是自己本来也不是骑士——就像是那些前辈说的,我们这些平民的骑士不能算是骑士,不过是个骑兵。即使骑兵和骑士之间的差距,好像只是读音上的那么一点儿,但又是区别与现实和故事之中的最大关键——想要成为骑士,你要拥有一个贵族的身份才行。 还是那些贵族们好啊。 骑士在心中感叹道——当几天之后,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到达这里的时候,帝国剩下的也只有这种饿了几天的残兵与边民了吧?他们可以痛快的大肆砍杀,然后用这些可怜家伙的脑袋去换取荣誉,亮晶晶的勋章,甚至是的肥沃的土地。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停滞了思绪,骑士疑惑的抬起面甲,扫视着残阳下的战场,却只注意到自己零星的游荡着的同伴,以及气喘吁吁的向着自己奔来的扈从步兵——可是心中那种隐隐的警惕感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时间容他细想,答案已经揭晓。 无声无息的,一柄匕首从后面而来,尖端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隐约的残影,好像切开奶酪一样没入骑士的铠甲,没入他的后心。于是年轻的骑士大张开嘴,终于看到地面上,那几乎贴在一起的两条影子。可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深深扎进肺里,穿过心脏的匕首贪婪的吸取他的血液和生命,让他呼吸越来越艰难,血沫顶着空气呛上气管、口鼻,并且固执的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