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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抵达应星的住所,现在这里沉静一片,虽然刃很久没有独自一人探望过他,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种时间段绝对不会如此安静。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预防,可刃心理完全没有底,他不是不知道他哥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只是不知道这个程度有多大。

    但他完全没想到应星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坐在吧台上饮酒,神情极其冷静。

    刃心中的怒火居然胜于担心,他不敢相信应星居然是这样的态度,既不牵挂也不忧虑,仿佛只是在过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

    他不相信应星对丹恒没有任何情感寄托,更不会如此颓靡地坐在这酗酒。

    应星完全没留意到这个空间多了一个人,距离丹恒失踪已经过去十个小时,这时一个极其折磨煎熬的时期,你无法相信在应星睁开眼睛后,发现仓库内只剩下他一人,里面空荡荡,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人逗留过的痕迹。

    应星完全记不起发生什么事,他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在绝望地跪倒在地上,而后一片空白。他无法从空间里感知到丹恒的存在、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所有,就像一缕云烟飘散走。

    如今他的灵魂也被困在那间仓库中,仿佛只有rou体的残骸,他的大脑无法思考无法感知,就像抽离了世界般,空洞。

    一个结实的拳头打中左脸,那疼痛感是真实的,却又为什么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起伏。

    直到眼前的环境从吧台转变到刃的脸上,刃正揪着应星的衣服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的世界终于让应星对这个世界有了些感知,也逐渐清醒,可酒精在不断扰乱思绪,步伐也颠颠倒倒。

    “你在干什么!”刃看着他那颓废的哥,就像曾经失业失恋失去一切的他,又来了又来了,这个人永远只考虑自己,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与情绪。等到他恢复一切后世界也已经变换千万遍了,可当时的他仍在漩涡中不断徘徊。

    “你他妈的给我醒过来!”刃看着他就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实在是厌恶。不断将他拉扯上来又扔回地上。

    “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的别睡了!”

    “丹恒失踪了!你还他妈的像打算个王八一样躲一辈子吗!”

    “你还打算逃到什么时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内网干的事情!你要是想让你老婆回来就给我他妈的醒来!”

    被连珠炮般的谩骂骂醒,应星无法忍受刃对自己的侮辱,他又好到哪里去?

    接上臭老爸那烂摊子,伪装成道貌岸然的样子,还在不断勾搭别的女性!谁不知道你在失去老妈的时候有多绝望,我们全家都是这样,可你们呢?一个走去投资那破东西,一个走去无底深渊,如果不是我扶持你们,这个家早就该毁灭了!

    “你别假装正义凛然的样子!真他妈恶心!”应星接住刃的一拳后,反手也给他一拳。

    在两人拉开距离后,应星才察觉到自己脸上扭扭捏捏的而且布满血水,在自己也没意识的情况下应该是吐过一口血,现在满嘴血腥味,真恶心,这小子还真下狠手。

    “呵!你终于醒了,我承认我做的事情,你敢吗?”刃站起身擦拭嘴角的血迹,刚才那一拳直接打断了一颗牙,血红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惜现在正值情绪高涨,完全感知不到任何痛楚,只有心揪般地煎熬与痛苦。

    确实,刃做的那些事他敢作敢当,如实说,他做的那些事跟自己比起来可能也就鸡毛蒜皮,在应星的世界观里,这些都是可以被允许的事。唯有一件事无法让步,那只有他对丹恒的情感,他居然敢将自己对母亲的思念与爱意加注在丹恒身上,这做法犹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越想越是感觉自己被绿了,应星对母亲没有半点思念,他比刃大了有五岁,母亲刚走时刃还小,可能也不清楚他妈到底是怎样的人,因此在缺乏母爱的情况下,刃做了许多对母亲的幻想与构造,于是他实现了。

    可应星呢,他清楚地了解当初发生的情形,他母亲没有喜爱只有憎恨,同样的也是对父亲。从此他再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真切的感情,于是他发疯似的在找人消愁,找人zuoai,直到他感情麻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发现了丹恒。

    “我敢与不敢与你何干,你他妈就别惺惺作态了,少了个妈再去找就是了。”

    “我警告你不准这么说!”

    “有什么不敢,在大街上喊声mama就会有很多人捡你回家了。”

    “呵,老婆没了就再去娶一个呗,反正你之前不都是这样过来吗。”

    两人互不相让,在客厅里扭打起来,眼里满是怒火,每一拳仿佛都携带刺,每句话都深深戳中各自痛楚。他们所信仰所珍爱的都是有血有rou的人,一个在其中汲取失去的母爱,一个在其中汲取得不到的爱情,都像在握紧一粒碎冰,用力就会粉碎、松手就会融化。

    母亲一语不发,另一半也没有怨言,那人知道他们所需求的、所渴望的,于是他可以成为他的mama他可以成为他的另一半,他永远都在回应着别人,从小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走过来,可当他回头一看,却没发现留下了什么,往前看也看不到真正的光明。

    满屋子碎玻璃,踢翻的凳子与散落一地的物件,地上一滩血迹,两人也衣衫褴褛。很多时候他们也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但唯一可以确认的只有一件事,他们现在就是想发泄。

    “再打你们的爱人就要消失了。”他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

    本来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好像同时找到出气口。“你他妈来干嘛!”

    “冷静些?如果还想找到丹恒就得加快脚步了。”他手上随意晃动着应星家里的钥匙,一甩手就将其对给应星。

    空气凝结数秒,两人如梦初醒般回神,届时他们才能体会到伤口的存在,所幸两人顽强的体魄并没有使他们生不如死。

    躁动的时钟重新滴答滴作响,世界又重回正轨。兄弟两人冷静下来,坐在吧台椅上,苦闷地喝着白开水。

    “你们如果还想救人,就冷静点吧。”罗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一直都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没人真正清楚他到底想干嘛,他到底在干嘛,可能也会有唯一那么一个例外。

    应星等自己身体恢复些后,拿出一台崭新的电脑,他又要面对这个自己曾经的噩梦。

    “你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这件事吧。”他并没有点开那个内网,而是翻出一堆数据资料,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关于当初那个帖子的咨讯。

    不需过多解释,三人都心知肚明,丹恒被买家用钱做交易,而且最终完成了交易,背后推波助澜的只能有一人。

    应星娓娓道来,他说出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唯有跟丹恒决裂的这件事他没说,于是后面的事就是发现丹恒不见,他从来没感觉到如此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任何的苦难与绝望都布满全身,手脚麻痹、头脑发热、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每一下都在告诉自己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两眼发黑地昏倒在地,想抬起手却只发现双手在强烈地抖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情绪,整个人都麻木了,像被永远埋入水泥中,他无法呼吸,在海底沉没。

    他们都没说话,安静地听着,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故事,没人会安于自己的软弱无能,如果能做出些改变,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无助的局面,只可惜事情的发生他们都无法改变。

    “关于这个内网我已经全面封锁删除了,它已经不存在了。”应星有些无力地合上电脑,眼中流溢着无法言喻的思绪。

    “还有别的方法吗?”刃自认掌握的情报比他们少,虽然可以随意动用人力物力,但这样同时会暴露很多东西,他只怕后期处理起来会更心累。

    “不是没有,我现在更倾向于等待一个人。”罗刹若无其事地说着,无法从他面上读取更多的情绪与信息,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又好像他只是来参与聚会般。

    “你说景元那小子吧。”不知不觉中应星已经点起一根香烟,有意无意地吸食着。

    还真跟他有关系,刃在脑中思索,从他在医院看到景元那一刻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突如其来的失忆与受伤,丹恒的绝望、被俘都不是没有关联的。他想起那次在宴会与老先生进行的交易,只觉得为什么不快点,如果自己再快点是不是事情就可以断绝,而且他也是刚整理出景元跟那个计划有关联,恐怕这件事的发展早在几年前就被计划好了。

    “嗯,我们只能等他,如果他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丝的感情。”罗刹说完察觉自己其实应该走人了。

    他们现在无法依赖任何警力,因为一旦现阶段联络警方,他们首先会调查研究中心的事情而不是俘虏,者一点的行动也很有可能打草惊蛇,使时间再次被拖长。而等待景元那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并没有完全放任那个买家,如果真的留下可以找回丹恒的痕迹。

    应星虽然分心在吸烟,但还是一把拉住了要离开的罗刹,“这里是你他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你这样无感情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说完就将抽到一半的香烟熄灭,他自从找到真爱后就完全戒烟了,因为丹恒讨厌他身上的烟味,第一次性事时就在反映这件事情,所以应星才戒了,可现在又为什么又开始呢,只能最后吸这一支了,万一他还在讨厌我呢。

    “本人并非无感情,毕竟我只是有求于你,现在事已毕,我也可以回去了。”罗刹不认为自己对所有事物都没有兴趣,只不过能提起他兴趣的可能寥寥可数,他对这种无美感的世界很是厌倦,就像是由黑白灰组成的方格。可他喜欢艺术品,那些纯白雕塑塑造出的美感,与他所信仰的神明同义,他就是被丹恒身上这种美感与神圣感吸引,他特别特别好看。但正因为是艺术品,所以他可能无法奢望从丹恒身上汲取到情感,就像对着雕塑谈恋爱一样,他无法奢望丹恒对自己的感情。

    他并非绝望,有些东西只要看着就会很满足,本应如此。

    景元昏睡在实验基地中,伴随着的还有噩梦的侵扰,他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样。

    他点开那个塞在丹恒外套的定位装置,从中午到现在晚上,这个位置都没有变化,他平静地看着那红点,就像眼睛不断监视自己,在窥看他的内心,那点仅存的良心还存在吗?他问自己。

    他找不到任何对丹恒的感情,就像系统从中故意抽走一样,明明什么都想不起,但这感情仿佛真实般,在不断敲打自己心房。可惜想不起来,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哪怕自己内心深处在流眼泪,他还是平静如水。